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說過很多次,你不該自輕,你的體質如此,就像鳥生來有翼、魚生來活在水裡,這不是你的錯,師尊從不覺得你是負累,我也從不,你是玄天宗所有弟子愛重的師姐,這無關你是不是凡人、是不是病弱,而只是因為你的德行,你對自己的任何輕賤,都是對師尊、對我們所有人的辱沒。”

    元景爍說:“我知道你身體難受,難免多思多想,我無意責怪你,我只是想讓你好過些,等到了小瀛洲,請慈舵的熙舵主再為你診治一次,病情緩解,你會輕鬆很多。”

    梓素安靜地聽著,卻在心裡有些苦笑著補充:所有人愛重的師姐不假,可除了德行,更因為她姓仲,是尊敬的刀主的女兒。

    她能站在這裡聽他說話,聽見這麼一個桀驁又冷漠的男人暫時放下他的刀、抽出他那寶貴的時間用哪怕不那麼溫柔的語言寬慰她,也是因為她是仲光啟的女兒,是他敬愛的師尊的女兒。

    “好。”

    梓素柔順地點一點頭,輕聲笑:“我不會多想了,你喝湯吧,嘗一嘗我的手藝。”

    “不必了。”元景爍說:“我拎著刀空不出手,你吹不得風,趁著陽光還好,再休息一陣,約莫很快就要入小瀛洲。”

    他甚至沒有向食盒投去一瞥,就轉身走回去。

    梓素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像秋花凋零

    她是他師尊的女兒,所以他願意照顧她、保護她、千里迢迢送她去小瀛洲。

    可即使她是他師尊的女兒,他也不願意喝一口她的湯。

    他從始至終,從來從來,不願意給她哪怕一點的希望

    ——她曾經一度真的想知道,他的心是不是冰和鐵做的?

    她看著他握住刀柄,剛要行下一套刀法,忽然頓住。

    空記中傳來隱隱約約的笛聲。

    那笛聲斷斷續續,時起時平,像一根直溜溜的線非給拉彎,並不如何動人,反而讓人聽著聽著,有種說不出的生氣

    ——好好的笛子怎麼能吹成這個樣子?!

    但他卻停下了刀,站在那裡,側了側頭,耐心地聽。

    從這個方向,梓素能看見他半張側臉,他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遠遠談不上溫柔或者深情,他的眼神也很平靜,最多有一點戲謔似的笑意。

    “嘖。”

    他說:“鬧騰得很。”

    可他這麼說著,不也還是願意放下他的刀。

    梓素生在玄天宗、長在玄天宗,見過她的父親、見過她的師長同輩師弟妹,她見過世上所有真正的刀客。

    一個刀客,卻願意在那個本只屬於刀的世界生生騰出一小塊空地,哪怕只是一盞茶的時間,耐心聽完這麼一首青澀的曲子。

    梓素低下頭,緊緊咬著唇,她拼命想剋制自己,拼命想忍住,卻仍然清晰感覺到溫熱的液體在眼眶滾動。

    她其實知道,他也不是完全的鐵石心腸。

    她只是不知道,那麼一個能讓他放下刀的人,她又能怎麼去爭。

    ——

    林然又在吹笛子。

    她大概是真沒有什麼音樂天賦的,笛子也吹了大半年了,人家優秀的都可以考10級,她這裡也就從‘吹不出聲’變成‘吹出了聲’,聲音斷斷續續、起伏不定,上次侯曼娥硬是爬上來罵她,說她這笛子吹給狗聽,能噁心得狗都拉不出粑粑。

    呃……這樣想想,確實有點噁心。

    但林然吹得更頻繁了,投入的精力和熱情更豐富了。

    畢竟她這裡,除了自己是第一受害者,第二位可就是明鏡佛尊啦!

    考慮到明鏡尊者天天讓她抄佛經、完不成任務就恐嚇要帶她回劍閣……嗯,她晚上不睡了,要練笛子,不為別的,單純就是熱愛藝術。

    明鏡尊者在不遠處看書。

    他早就無法靜心打坐了,最近更是天天看佛經修身養性,當然這不全是林然的鍋,主要是他強自壓制化神,就跟小雞要破殼、愣是按著殼不讓它出來,想想都憋得難受。

    林然其實也挺難受。

    她吸了吸鼻子,空氣中都瀰漫著明鏡尊者身上的蓮花香氣,甚至已經脫離了本該的淺淡柔和,越來越馥郁,吸一口,從鼻腔一直貫到肺腑,濃得讓人腦袋發暈。

    她身上的符紋和體內的洛河神書,兩個都是吃靈氣大戶,每天都需要鯨吞似的吸收多到可怖的靈氣,明鏡尊者這麼一個活體行走大靈氣泵在她旁邊,不僅他憋得難受,她也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