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臥槽!真的有人能闖過第八重?!”

    “第九重啊!據說連鑄塔主人自己都沒闖過第九重。”

    “元景爍, 這人誰啊?這咋沒聽過啊?”

    “沒聽過又怎樣,今日起他就出名了,幾百年來能闖過淬心塔第七重的人, 哪個日後至少不是元嬰中期的修為?這位闖過第八重,只要不英年早逝, 元嬰後期是妥妥的了。”

    “元嬰後期啊…幾百年了也只有那麼幾位吧。”

    “可不是,真的是一日揚名了, 羨慕不來啊…”

    元景爍冷著臉走向大門,在快走出時仰頭一望,在淬心塔接近塔尖的第八重赫然看見自己熠熠金光的名字。

    在他的名字旁邊還有一個名字:幽冥。

    元景爍收回視線,繼續往外走,黑塔前人頭攢動, 他一走出來,無數雙眼睛望向他。

    一瞬的寂靜後, 只如雷霆轟然爆|炸。

    “是他!”

    “是剛才那年輕人!”

    “怪不得他不怕夏侯家嶽公子, 他都闖到了第八重, 這數百年唯一一個闖到第八重的,只有他可能闖到第九重解開淬心塔的秘密,夏侯家想動他, 慕容家與雲家可不會坐視不理。”

    元景爍走出來, 迎面走來兩隊人, 一隊為首的他認出是雲家的長老,而另一隊為首的是個面白無鬚面容倨傲的中年修士,都是元嬰初期修為。

    “元小友請留步。”

    雲家長老大笑聲先響起:“少主聽說元小友闖過淬心塔第八重, 很是高興, 只是一時騰不出空不能親至, 就趕緊讓老夫來做代表恭喜小友。”

    元景爍露出個笑來, 拱手:“長老太客氣了,替我與雲兄問好,等哪日他不忙了,我去找他喝酒。”

    雲長老見他親近,很是高興,連連叫幾聲好。

    那邊面白修士見元景爍與雲家頗為熟稔,似乎還與雲家少主稱兄道弟,臉色頓時變了變,也趕緊說:“確實是喜事,我們慕容家主聽了十分高興,也派我來恭喜小友。”

    眾人頓時譁然,雖然都知道幾族看重淬心塔,但一個金丹小子,雲家與慕容家都派元嬰長老親至,還是讓人大吃了一驚。

    元景爍既然與雲家交好,就不會與慕容家有什麼攀扯,也拱手,語氣疏遠了些:“謝過長老、謝過慕容家主。”

    這對比…慕容長老臉皮抽動一下,覺得這小子不識時務,但想到來時目的,不能讓雲家獨佔鰲頭,忍下不悅繼續說:“慕容家慣來看重人才,我們家主聽了小友事蹟十分愛才,請小友上府裡做客,小友這便與我走吧。”

    元景爍毫不猶豫謝絕:“小輩一介無名散修,不敢高攀貴家門第,謝過慕容家主美意。”

    慕容長老頓時拉下臉,冷冷盯著他,話裡漸漸露出崢嶸:“家主看中你,你一再拒絕,是不把我慕容家放在眼裡?”

    元景爍沒說話,雲家長老已經嗤笑一聲:“你嚇唬誰,請個人還帶威脅的,元小友是老實孩子,不願意攀你們慕容家的高門,你還要拿刀把人逼過去不成?!”

    慕容長老被戳穿了心思,臉色一變:“你——”

    “元小友啊,我們雲家也愛才,但我們不一樣,我們尊重你的想法。”

    雲家長老像是沒看見慕容長老青了的臉色,笑呵呵說:“別的不多說,我們雲家的誠意要先擺出來:我們雲家老祖當年親口定下的規矩,凡是有修士闖上第七重,我雲家就會許諾一份厚禮,小友上了第八重,這份禮更少不得!小友只管開口,我雲家必竭力滿足。”

    這話說得大氣,慕容長老心裡發恨,冷哼:“你們雲家能給的,我們慕容家更能給!”

    “嶽少爺。”

    不遠處夏侯家的侍衛長看見慕容家與雲家都過去了,頓時有些著急,一扭頭,夏侯嶽還在瞪著著元景爍不敢置信:“竟然是他,他憑什麼?!”

    沒腦子的蠢貨!侍衛長心裡煩躁至極,卻不得不耐著性子低聲勸:“淬心塔事關重大,我夏侯家不能落後,您也該代表我夏侯家該過去招攬一番表明態度才是。”

    夏侯嶽勃然大怒:“他算什麼東西也配讓爺招攬,不過是個走了狗屎運的雲家狗腿子。”

    你家狗屎運能登上第八重?!

    侍衛長忍耐著哄:“就算是狗腿子,也不能讓他被雲家搶走,若是他闖過第九重窺探到了什麼天機告訴了雲家,讓雲家察覺異樣,是要壞了家族大計的。”

    侍衛長語焉不詳,但夏侯嶽心裡一突,想起前陣子隱約注意到老祖與父親與慕容家老是在書房密謀些什麼,怒道:“家族有什麼大計?我怎麼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

    侍衛長真的想一巴掌糊死他。

    為什麼不告訴你你自己心裡沒點逼數?你個傻逼玩意兒前腳告訴你後腳你就能禿嚕得全世界都知道。

    侍衛長言簡意賅:“這是家主的安排。”

    “你——”夏侯嶽不滿,但也不敢回去問父親,看侍衛長臉色肅然,顯然是任性不得,但他到底不甘向個散修低頭,揮揮手:“要招攬你自己去,我才不向這種賤民低頭。”

    侍衛長無奈,那邊慕容雲家都請了元嬰強者鎮場,夏侯嶽不去,他一個金丹過去屬實弱勢,他決定等兩家人離開了再最後去。

    元景爍道:“謝過慕容長老,只是小子之前已經請雲兄幫忙尋一樣寶物,一事不煩二主,不好再勞貴家美意。”

    慕容長老沒想他如此明擺地倒向雲家,竟連敷衍都不願意,臉色變了變,看著他的眼神不免陰騭:“小子,你可想好了。”

    元景爍拱手,神色不容置疑,慕容長老心頭火起一步逼上前,雲家長老直接橫擋在他面前,眼神瞬間冰冷:“你想做什麼?”

    慕容長老那股火被生生阻下,怒極反笑,點了點雲家長老,又點了點元景爍:“好,好啊,你們,還有小子,你們等著——你們都會後悔的!”說完,他怒氣衝衝轉身拂袖而去。

    望著慕容家眾人的背影離開,雲家長老扭頭,望著元景爍,神色漸漸柔和:“沒想你會如此斷然。”若是旁人,就算偏向雲家,也不免要給慕容家幾分顏面,也不算吊著,給自己留條後路,人之常情罷了。

    “雲兄以兄弟侍我,我雖人小力微,但凡有能做的,必以兄弟還他。”

    元景爍卻說:“一心一意,足以。”

    “少主沒有看錯你。”雲家長老心裡一熱,心裡慰貼極了:“小友重情重義,我雲家斷不會辜負,別聽那姓慕容的發狠話,日後只要你在金都城中,你的安危由我雲家護著!你有任何所需,也儘管開口。”

    “謝長老,我確實有一事相求。”

    元景爍道:“能否請您幫我尋一些治療雷傷的寶物,再尋一塊靈髓晶。”

    這些東西極為貴重,若靠他自己不知何時才能尋到,他之前一直沒有向雲長清開口,雲長清不是拿不出來,但云長清若是擅自拿出這些東西給自己一個外人,縱使是少主身份也不免受置喙,元景爍不想讓他為難。

    但現在不一樣,自己已經展現出了足夠的價值,雲家需要他,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向雲家提出一些要求,平等交易。

    果然雲家長老雖然有些驚訝,卻爽快地點點頭。

    “元小友當真是…”雲家長老有些感慨地望著他,忽然問:“元小友可有意加入哪個家族?你是我們少主的義弟,若是你願意,我們雲家必將您與嫡系子弟一同看待。”

    家族最重血脈傳承,將外人視作嫡系子弟,這個承諾非常厚重了。

    元景爍婉拒:“謝過您的美意,我還是比較喜歡散修自在的生活。”

    “人各有志,是我唐突了。”

    雲家長老笑笑:“元小友放心,那些東西不日就給你送過去,定不會讓你失望。”

    元景爍道謝,然後徑自走向那邊的榮翰幾人:“榮前輩。”

    榮翰幾人看著他,表情很複雜。

    同伴甲:“哥,我臉疼。”

    榮翰沒說話,畢竟他也是被打腫臉的一員。

    “榮前輩,諸位前輩,景爍如今事了。”

    元景爍拱手,抬起頭,露出英朗明俊的眉目:“可以請諸位喝酒了嗎?”

    幾人啞口無言。

    沉默兩秒,榮翰抹一把臉,重重拍了下他肩膀:“媽的,你牛逼。”

    元景爍穩如泰山,還是那一股子不動聲色的狂勁兒:“客氣。”

    幾人氣得牙癢癢,可面面相覷,突然,又都莫名其妙噗嗤笑起來。

    “笑個屁!”

    榮翰笑罵一聲,大咧咧攬過景爍肩膀,臭不要臉說:“你小子行,深藏不露,給我們整得心靈老受創了,今天必須得狠狠宰你一頓!”

    元景爍挑眉:“我奉陪到底。”

    幾人說笑著各自牽出坐騎來,元景爍牽著疾風馬出來翻身上馬,夏侯家侍衛長趕緊湊過來,訕笑:“元小友,之前我們有些誤會,我們嶽少爺不怎麼會說話,但他心裡其實是很想結交元小…”

    “真是扯淡連基本邏輯都不要了。”

    榮翰騎著吼獸出來,嗤笑:“什麼狗灶玩意兒就往‘結交’上碰瓷,‘結交’答應了嗎?!”

    他指向那邊高昂著下巴的夏侯嶽:“不說別的,你先把你家少爺叫過來給人賠個罪,解釋一下當街縱車攆人的事兒。”

    “榮哥這著實是你想多了。”同伴甲陰陽怪氣:“我們嶽大少爺除了打人罵人是絕不會低下高貴的頭顱,怎麼能和我等屁民賠罪呢?那不是有損嶽少爺傻逼…呸。”他一拍嘴:“不傻逼,不傻逼,瞧我這嘴,老是禿嚕,給人誤會我對嶽少爺不敬被打死就不好了。”

    旁邊同伴們哈哈大笑。

    侍衛長臉色尷尬,不理他們只盯著元景爍:“元小友,我們夏侯家是很有誠意的。”

    元景爍收回投向夏侯嶽的目光,看向侍衛長:“你的誠意,是代表夏侯嶽,還是代表夏侯家。”

    侍衛長一愣,遲疑道:“自然是代表夏侯家,但嶽…”

    “好。”

    元景爍點點頭,在侍衛長露出喜色的那一瞬間,驟然縱馬疾馳。

    長刀悚然出鞘,烈陽聚為尖銳的利束,空氣為這刀勢爆裂凝固。

    “不嶽少爺——”

    夏侯嶽聽見侍衛長驚恐的悽叫,又是那賤民搞什麼鬼?!

    他不屑地回過頭,下一瞬,冷光在脖頸閃過。

    如鏡刀身寒氣森森映出一張驚白恐懼的臉,臉後擦肩一雙眼,一雙金光熠熠冷漠的眼睛,那眼神漠然如神祇俯瞰著螻蟻。

    頸上寒毛寸斷,皮膚撕開血線,全身的血都往頭頂湧,前所未有死亡的恐懼扼住他的喉嚨掐住他的呼吸,夏侯嶽彷彿聽見鮮血噴濺的聲音,他卻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木楞愣盯著那雙冷酷森然的眼睛。

    踏馬聲而過,夏侯嶽僵立著。

    馬蹄聲漸遠,只留下慢條斯理一句:“謝過夏侯家的誠意,誤會化解了,有緣再會。”

    夏侯嶽“撲通”一聲跪地上,全身顫慄。

    “——啊!!”

    “嶽少爺!”

    沒有人想到元景爍敢對夏侯嶽出手,侍衛長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趕緊衝過去,就見夏侯嶽瘋了似的捂住自己脖頸慘叫:“我噴血了!我噴血了!救我我不要死救我!!”

    侍衛長悚然大怒,剎時滿腦子把元景爍生吞活剝,指著元景爍背影怒喝:“放肆!竟敢謀害我夏侯家少爺給我攔住——”

    “你胡扯什麼。”

    雲家長老走過來,皺眉:“謀害什麼了?”

    侍衛長指向夏侯嶽怒吼:“你們雲家別多事誰也救不了他!我們嶽少爺噴血——”

    雲家長老冷不丁:“血呢?”

    侍衛長聲音一滯,才注意夏侯嶽捂著脖子嚎半天也沒見血噴出來,他趕緊去扒開夏侯嶽的手,卻只看見一道細針大小傷口,滲出的比針尖還細的血絲已經乾涸了。

    侍衛長:“…?”

    “哎呀,好噴的血啊。”

    路過的榮翰感慨:“再晚兩步就癒合了呢。”

    “…”侍衛長嘴唇動了動:“我…”

    “不是我說。”

    雲家長老幽幽:“你們這瓷碰得有點過分不要臉了。”

    侍衛長:“…”

    雲家長老唸叨著人心不古、道德淪喪,晃著頭大搖大擺地走了,侍衛長呆滯地低下頭,看著還在慘叫的夏侯嶽:“嶽、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