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發燒

    接下來處理傷口的全程虞衷一直別過頭沉默著,兩隻手無措地搭在身上,沒好意思再看祁月塵的臉。

    仔細檢查完傷口後確認無恙,祁月塵也沒再做出多餘舉止,消毒處理完畢後,虞衷受傷的那條腿被輕輕放回地上。

    “你的東西只有這些?”他好像離開了下,又很快回來。

    虞衷動了動,先抬頭飛快看了眼祁月塵,發現對方表情很平靜。

    他垂下眼睛,纖長的睫毛就像一片落下的雲,遮去眼尾還未褪盡的嫣紅,“嗯。”

    “走吧。”

    祁月塵手裡拎著一隻黑色揹包,虞衷跟在他身後,兩手空空。

    “老師那裡……”

    “說過了,我們可以早退,”走到小路上的時候,祁月塵突然側身牽住他的手腕,把人帶進自己懷裡,“小心車。”

    一位阿姨騎著電瓶車,從他們身邊飛速掠過。

    “對,你停到觀海公園西門,”祁月塵繼續牽著虞衷,另一隻手接聽網約車來電,“我們很快就到。”

    “你的小組作業做完了嗎?”虞衷想起什麼。

    “嗯。”

    虞衷放心地點了點頭,“我也做完了。”兩人都做完任務,就不會拖小組後腿。

    網約車就停在祁月塵說定的位置,虞衷先爬上後排,祁月塵坐到他身邊,看他回微信消息。

    徐安:怎麼提前回去了?

    虞衷正要打字,就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哼。

    “真閒,”祁月塵語氣涼涼,“沒自己的事可做麼?那麼關注你。”

    虞衷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身邊人,覺得徐安說這種話好像不算越界。

    不過祁月塵看上去似乎真的不太高興,虞衷只好放下手機,諮詢對方意見,“那,我該怎麼回?”

    “我建議你不回覆,”祁月塵立刻變得很積極,“或者說和男朋友待在一起。”

    “……別開玩笑啦,”虞衷注意到司機在後視鏡看了他們一眼,瞬間變得侷促不安,臉又有點熱,“那還不如我正常回他。”

    說完他認認真真打了一行字,點擊發送:我不小心摔倒,衣服弄髒了,提前回學校換。數據已經上傳群裡了。

    很快又收到一條回覆。

    徐安:摔得嚴重嗎?

    “你不是在車上看手機會頭暈?”祁月塵突然打斷他。

    “是這樣。”虞衷點了點頭,倉促回了徐安一句“沒事”,就放下手機。

    車行駛到高架上後兩人都沒再說話,大概是因為昨晚沒睡多久,今天一直站著也很累,不知不覺間虞衷又睡著了,等醒來後發現自己靠在祁月塵肩上,嘴角還有點溼,臉上殘留一絲尚未乾涸的水漬。

    “對不起,”虞衷立馬清醒過來,直起身摸出一張紙巾幫祁月塵擦肩膀,神情窘迫地道歉,“我睡相太糟糕了。”

    祁月塵卻直接捉住他的手。

    “下車吧。”

    他牽著虞衷下了車,等快走到學校附近的時候鬆開。

    虞衷刷卡進了校園,轉過身卻發現祁月塵沒跟過來。

    “家裡有點事,你先回。”隔著門,祁月塵說。

    手心還殘留對方手上的溫度,虞衷無意識間攥了一下,覺得那一瞬間祁月塵好像距離自己有點遙遠。

    他想問祁月塵是什麼事,話音湧上舌尖又繞了個彎,最後什麼也沒說出口。

    因為這樣事無鉅細地報備行程大概非常奇怪,也沒道理。

    他總是會下意識依賴身邊關係不錯的人,但這似乎會給對方造成困擾。

    初中的時候虞衷自以為是地交往過一個朋友,以為兩人關係不錯,放學或許能夠一起回家。

    結果真到放學那一刻,對方卻提前走了,沒有等他。

    當時的虞衷什麼都不知道,第二天鼓起勇氣,一廂情願地去問,為什麼你昨天沒有等我。

    他記得男生錯愕的表情與語氣。

    “為什麼要等你?”

    從那一天開始,他明白了,人與人之間應該存在必要的距離。

    就像點燃的火。存在一定距離時會很溫暖,直接靠近則會被燒傷。

    “嗯,好,”虞衷看著祁月塵,表情非常平靜,“不過你不回寢室先把衣服換掉嗎?”

    “我去朋友家換,就上回帶你去的那個地方。”

    虞衷點了點頭,覺得沒有其他可說的話。

    他一個人回了寢室,洗澡,換衣服,然後坐回書桌跟前繼續還未完成的一些作業。

    任務量有點多,等他徹底解決完畢,窗外天已經黑透了,虞衷隱約覺得頭有點疼,以為是沒休息好導致的,於是到廚房簡單煮了碗麵,吃完刷牙後早早就爬了床。

    陳之浩原本開著外放和隔壁寢的一起看球賽,見他爬床,問:“小虞,這麼早就要睡了?”

    “嗯只是躺一下,”頭痛得越來越厲害,太陽穴那側突突直跳,像有一把鋒利的銳器在裡面攪合,虞衷捂著腦袋摸索靜音耳塞,眼前有些發黑,“你們繼續看,不影響。”

    兩隻耳塞分了家,一隻躺在枕頭旁邊,另一隻不知道去了哪裡,虞衷不得不爬起來去找,沒聽清陳之浩回了什麼。好不容易兩隻都找全,他已經有種反胃的感覺了。

    他掙扎著帶好,全身洩力般躺下,腦袋砸在枕頭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頭痛的範圍逐漸開始擴大,從太陽穴那側蔓延到腦後,虞衷不得不側身躺著,痛的那一面緊挨枕頭,難受了好久,很勉強才醞釀出睡意,睡著像是一個世紀以後發生的事。

    從雜亂混沌的夢中驚醒時,眼前還是一片漆黑。隱約的疼痛同時也被喚醒,感覺逐漸開始清晰。虞衷看了眼手機,才凌晨三點。

    明明做了很漫長的夢,現實看上去似乎只過了一瞬。

    虞衷偶爾發作的頭痛都是因為沒休息好,睡一覺就會好轉。但這次,睡醒還是痛,甚至全身都沒什麼力氣。

    被黑夜籠罩的寢室寂靜到只能聽到陳之浩睡著了的鼾聲,被頭痛干擾到渾身不適的虞衷有些羨慕對方這樣安穩的睡眠。他拖著沉重的身軀下床,倒了杯熱水,正準備喝,反胃的感覺直湧嗓子眼。

    虞衷捂住嘴踉蹌地衝進衛生間,過了幾分鐘,從裡面傳來抽水馬桶沖水的聲音。

    太難受了,應該是感冒,不是單純的頭疼。腦海中只有那句病來如山倒。嗓子殘留被胃酸灼燒後的痛,眼前都有些模糊了,他癱軟在地上,難受到不想動。可是,還要收拾被弄髒了的地板,還要漱口,還要吃藥。

    已經不再是小時候那樣,生病了還有媽媽會在身邊照顧。

    不會有人一直留在身邊照顧自己,所以一切都要依靠自己。

    等他終於收拾好一切回到床上,時間已經過去四十多分鐘。虞衷給自己定好上午八點的鬧鐘,準備到時候去校醫院看看。

    ……

    ——小虞,你不去上課嗎?

    ——我們先走了,你記得起床啊。

    ——他怎麼還在睡?

    ——到底怎麼了,要不要上去看看。

    “臥槽,你的頭怎麼摸上去這麼燙?!”

    第二天,虞衷是被陳之浩的聲音給吵醒的。

    他睜開惺忪的眼睛,看著眼前那張放大了的臉,含糊不清地問:“鬧鐘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