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第21章 chapter 21

    斯悅趴在二樓的欄杆上,“閉嘴。”他的臉又燒了起來。

    白鷺眨了兩下眼睛,“阿悅,你變了,你變兇了。”

    斯悅殺熟,眾所周知。

    白鷺的確是第一天才知道。

    白簡的房間不在主樓,在副樓,走到二樓走廊的盡頭,臺階分別置於左右,左往上,右往下,臺階是未經打磨的整塊巨石,和主屋的典雅設計有些不同,扶手每隔一段距離便亮著一盞燈,燈點的是蠟燭,外頭罩著磨砂燈罩,頂上是一朵金屬絲製成的玉蘭花。

    自家再大,設計再隱秘,都不可能有路標。

    斯悅選了左邊的臺階,臥室不可能在一樓。

    室內是明亮的,樓中做空,最頂上一盞巨大的水晶燈罩,上頭墜著的水晶鏈垂直向下墜到二樓。

    這樣大型的水晶燈,也只有這種房子才能裝得下了。

    斯悅沿著臺階向上,如果是在主樓,這肯定算是四樓了。

    但在這邊還只是三樓。

    只有一扇門,副樓是沒有主樓寬闊的,但如果副樓只用來做一個臥室,完全足夠用了。

    三樓走廊也有一幅畫,和主樓那副巨大的人魚滿月圖是一模一樣的,但走廊這幅畫的尺寸明顯要小很多。

    腳下的地毯是昂貴的進口手工羊絨毯,羊毛很長很軟,斯悅知道自己家和白家的差距了,一個普通有兩個子兒的富二代和一個對錢沒有概念的隱世家族的區別。

    斯悅敲了敲門。

    過了會兒,門開了,不是斯悅,是家裡的阿姨,生面孔。

    阿姨微微彎腰,“阿悅少爺。”

    “我找白簡。”

    阿姨沒有疑惑為什麼大晚上的斯悅不知道白簡在哪兒,這兩人不是結婚了嗎?但是白家家教嚴,她沒有好奇也沒有多問。

    “白簡先生在,您進來吧。”阿姨是剛剛抱了一束花上來,現在就要走了。

    斯悅讓阿姨先出來,自己再走進去,順便帶上門。

    房間很寬闊,靠牆一排巨大巨寬的書櫃,正面全是落地窗,窗外是一整個大露臺,初春栽下的花都已經發芽了。

    斯悅不理解為什麼白簡這麼愛種花,和白簡比起來,在魚缸裡養水母的白鷺都要更正常一些。

    臥室中央是一張床,很大一張,比斯悅在底下的床要大兩倍。

    耳邊傳來盪漾的水聲。

    斯悅四處張望,沒看見房間裡擺放著和水有關的東西。

    聲音是從腳下傳來的。

    一道銀色的物體從眼前閃過,他這才看清了自己的腳下,水箱在腳底下,斯悅也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水箱,因為它就在整個房間的地面以下,地板是半透明的玻璃材質。

    斯悅看了一眼自己的浴袍,默不作聲地裹緊。

    “阿悅。”

    白簡溫和的嗓音從房間最邊緣傳來。

    斯悅看過去。

    原來這房間也是有水的,只不過水平線和地板平齊,還處在最邊緣的位置,所以他剛剛沒有發現也情有可原。

    “阿悅,過來吧。”

    斯悅朝那個方向走了幾步,他看見了白簡,白簡尾巴在水裡,他是趴在岸邊的,他同時也看清了,白簡的頭髮是白色的,他此時沒戴眼鏡了,眼睫也泛著淡淡的白,明明和平時是差不多的面容,但恢復人魚形態的白簡,更加精緻,眼神更加溫柔專注。

    他的頭髮浸在水裡,像海藻,細密,柔順,完全的白色。

    斯悅不由自主走向白簡。

    他在白簡身前蹲下,望見白簡不同於平時的深沉的眸色,幽深陰暗的黑色,像是暴風雨在海面翻攪出來的旋渦。

    “阿悅,你走神了。”白簡笑了一聲,他手掌撐在地板上,輕輕一躍,就坐了上來,大半的尾巴浸在水中。

    斯悅是被濺起來的水花驚到,往後退,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驚慌失措地抬頭看著白簡,“抱歉。”

    被人魚俯視就像被來自深海的神秘物種盯視,白簡身上不再是鼠尾草和海鹽的味道,斯悅第一次真真切切感知到人魚和人類的不同。

    但是在面對尹芽的時候,斯悅並沒產生這種連靈魂都被扼制無法呼吸的感覺,他覺得,尹芽好像就和人類差不多,給他的感覺亦是如此。

    可白簡不同,難道是是因為......因為白簡的顏色是從未見到過的,是淺色嗎?

    顏色越淺越厲害,是因為白簡太厲害了?

    斯悅自己爬起來,白簡坐在岸邊,他也不能站起來,不像回事,但他也不可能下水,斯悅直接盤腿坐在地上,他仍舊需要仰頭看著白簡說話。

    “我來找你拿東西。”

    他應該說要頭髮的,這多方便。

    本來他應該覺得長髮在男性身上應該不倫不類的,但見了白鷺和尹芽,現在再看白簡,斯悅只覺得震撼。

    他沒忍住,他就是好奇,在說完之後伸手摸了摸白簡的頭髮。

    溼的,冷的,軟的,和人類的頭髮感覺差不多。

    白簡垂眼看著這隻人類幼崽偷偷摸摸的行為,沒有出聲阻止,就像人類之間也會很多表達喜歡和以顯關係親密的舉措。

    摸頭髮也是人魚之間一種表達喜歡的方式,更何況還是斯悅這種順著最底下往上一點一點捏,一點一點撫摸。

    白簡及時伸手按住斯悅,他的手比頭髮還要低好幾個溫度,斯悅被冰了一下,飛快收回手,“魚鱗,是怎......怎麼給我?”

    斯悅看見白簡將手伸到了自己的腰間,動作很隨意地便掰下來一片魚鱗,他分神去看白簡的尾巴。

    很淺很淺的藍色,越靠近尾鰭末端,顏色要越深點兒,更多的,是那層似刀光劍刃一般的冷冷的銀色,這層銀色和藍色混合在一起,顯得極其驚心動魄。

    即使剝下一片魚鱗,對人魚尾巴的整體也沒有任何的影響,白簡將鱗片遞給斯悅,斯悅接到手裡後,輕聲問:“疼不疼?”

    白簡:“不疼。”

    “謝謝。”斯悅看著手裡這片銀色的人魚魚鱗,有他掌心大,邊緣泛著很淺的藍,但還是銀色佔了全部。

    “白簡,你尾巴是銀藍色,這個顏色,多嗎?”斯悅捏著冰冷的魚鱗,不僅是人魚尾巴上有鱗片,他們的腹部和肩膀也有,只不過很淺,非常淺,不像尾巴上的魚鱗可以剝離,其他部位的魚鱗好像是和肉長在一起的。

    “不多。”白簡的尾巴在水裡,看不清末端,他沒有白鷺和尹芽在水中那麼不安分,依舊溫和沉靜地和斯悅聊著天。

    甚至氣質比平時還要內斂溫柔。

    他耳後的魚鰭也是淡淡的銀藍色,和他白色的頭髮搭配在一起,令斯悅聯想到一些中世紀畫家們畫的關於海妖的油畫。

    美,美得攝人心魄。

    難怪很多傳說,有鮫人以歌聲和美麗的容貌吸引漁民。

    雖然人魚和鮫人不同,但形體上也差不了太多吧。

    “白簡,”斯悅好奇地問,“你要是流眼淚,眼淚會變成珍珠嗎?”

    可以的話,這也算一條發財致富經不是?

    白簡伸手摸了摸斯悅的臉,因為他看起來實在是乖。

    “平時少看偶像劇。”他說。

    算是否定了斯悅的猜測。

    “那沒事的話,我走了?”斯悅有些艱難地站起來,因為地上有水,他拖鞋底子很薄,所以踩在地上滑得要命。

    “臥槽!”

    白簡正欲說晚安,斯悅一句大聲的“臥槽”就打斷了他,甚至連白簡都沒反應過來,斯悅鞋底一滑,直接摔進了水池裡。

    斯悅背摔進去,水花四濺,他雖然會游泳,但在驚慌失措的情況下還是被灌了好幾口水。

    不摔進來,他不知道這水池竟然這麼深,小時候被水草拽住腳腕,身體往下墜的恐懼感瞬間席捲全身,他不恐懼水,但恐懼突如其來沉入水中,所以他的應急反應會慢於其他人許多。

    腰好像被什麼箍住了。

    斯悅被白簡用尾巴整個從水中捲了出來,他知道那是白簡的尾巴,堅硬的鱗片,連尾鰭都堅硬如鐵,完全不似在水中看見的那樣柔軟如薄紗。

    斯悅輕而易舉地就被拖出水中,白簡讓他趴在岸邊,輕拍他的背,同時低聲道:“不好意思,因為平時沒人會到這裡來,所以沒有準備防滑地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