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第43章 chapter 43

    斯悅站在白簡身旁, 回以一位長輩禮貌的微笑之後,低聲道:“我們是伴侶,不是嗎?”

    姿態這方面, 他端得十足十。

    既然他是主動方, 主動權就要掌握在自己手裡。

    “所以你的錢就是我的錢,”斯悅眼睫很長,在眼下勾勒出一道形狀優美的陰影,他清瘦的臉顯得有些蒼白, 四周的燈太過於明亮, “沒錯吧?”

    白簡瞥了他一眼,輕笑出聲, “我以為你會說你的錢是我的錢。”

    “你想要?”

    斯悅掀起薄薄的眼皮, 狹長的眸子似是將大廳所有光束收攬進其中, “你要你就拿去。”反正也沒多少, 和白簡的資產比起來,他那點東西, 連稱作零頭都十分勉強。

    但就是那連零頭都算不上的資產, 白簡想要,他也可以給白簡,只要白簡看得上。

    “你捨得?”白簡溫和的眸光底下,盪漾著笑意。

    斯悅頓了頓,答道:“當然。”

    白簡今天很忙, 他和斯悅聊了一會兒, 就要去應付一些比較重要的賓客了。

    賓客們都著黑色,他們的服飾盡顯社會地位, 儘管顏色莊嚴肅穆, 但在細節處卻各顯風采。

    禮帽上柔軟的黑色羽毛, 精緻服帖的黑色蕾絲手套,鑲嵌著珠寶的高檔腰帶,哪怕是袖釦等這些很難注意到的小飾品,都極盡上心。

    斯悅被白簡帶出來,但白簡併不能一直在他身邊。

    儘管如此,白簡還是沒讓斯悅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以內。

    斯悅低頭撥弄著長桌一個大盤子裡的各色珠子和糖果,珠子很多,糖果很少,也就是好看了,沒什麼用。

    他低頭從風衣口袋裡把手機拿出來,看見周陽陽發給自己的消息。

    [周陽陽:怎麼樣?白簡愛上你沒有?]

    [斯悅:你腦子有病?這才一天不到,我還沒開始散發我的魅力。]

    周陽陽或許是和手機同吃同住了,可能也有他給斯悅開了特別提醒的原因。

    因為周陽陽現在還沒有對象,他就將自己的特別提醒給了斯悅。

    [周陽陽:錢就是魅力啊。]

    [斯悅:白簡應該不缺魅力。]

    [周陽陽:給他做個小驚喜什麼的,可以送人魚的禮物那麼多,護甲油亮甲油什麼的,我覺得他們人魚還是很需要這個的,不然鱗片就很乾巴,沒有光彩。]

    斯悅想了想,他見過白簡的尾巴,鱗片排列緊密,閃著銀色的碎光。

    [斯悅:還有別的嗎?正常一點的。]

    [周陽陽:那很多啊,房子啊車子啊遊艇啊,小點兒的比如袖釦胸針香水皮□□帶什麼的,你去店裡轉一圈,能蒐羅一堆回來。]

    [斯悅:好,知道了。]

    斯悅將手機收回口袋中,外頭敲了一聲鍾,沉悶悠遠,迴音由近及遠,一共敲了三聲。

    白簡穿過人群朝斯悅走來。

    斯悅站直身體。

    白簡將手中的白玫瑰遞給斯悅一枝,尾指的指腹不經意輕輕颳了斯悅的手掌一下,“等會和我一起。”

    斯悅看向白簡,手裡的花莖是剃掉了刺的,並不扎手,花瓣白皙厚重,他主動伸手牽住白簡,“這樣一起?”

    白簡笑了笑,由握手的姿勢變成了十指相扣,“這樣。”

    這是白簡先生第一次攜伴侶出席正式場合,雖然是葬禮,可這是白一媞女士的葬禮,不是其他人的。

    起初,白簡先生高調公開時,以為他們是聯姻的居多,可當轉念想到斯悅的身份時,覺得聯姻......似乎不太可能。

    如果是聯姻,是謊言,那白簡先生肯定會在之後頻繁攜帶伴侶出入各種正式與非正式場合,可是出乎所料的,聽說白簡先生的伴侶只是每日上下學,也並未頻繁地露臉。

    所以這才是斯悅第一次以白簡的伴侶露面。

    在這之前,他們以為斯悅定是那表面桀驁背地裡功夫了得的妖童禍水,但是近今日所見,又再次出乎他們的預料。

    斯悅的儀態和教養都好得沒話說,對白簡先生也不顯得諂媚和過分討好,而對其他上前問好的人,他的應付也恰到好處。

    白簡在臺上致辭。

    他微微彎腰才能對上跟前固定了高度的話筒,他的嗓音沉穩溫和,語速不疾不徐,平靜地訴說了白一媞女士的平生,她生前最為歡喜的事情,包括她在遺言中對每一位好友親朋的美好祝願。

    背後的黑白照片用的是她年輕時候的照片,黑色的長髮在腦後挽成一個精緻的髮髻,白色的蕾絲立領襯衫,笑容溫婉動人。

    “......白一媞女士的去世是江流歸海,小水歸鄉,我們祝她,一路走好。”

    院子外的鐘聲緩慢沉重地敲了三聲。

    斯悅低下頭。

    這是他頭一次直面身邊人的死亡,人魚和人類的葬禮也沒什麼不同,他們的好友親朋也會失聲痛哭,也會儀態盡失。

    他心裡悶得有些難受,他和白一媞算不上熟識,他在想,如果死的人白簡,他肯定哭得比白笙還慘。

    可這假設還沒冒完頭,就被斯悅摁死在萌芽中。

    早死的只會是他自己,哪怕他活到八十歲,一百歲,兩百歲,一千歲,他都活不過白簡。

    意識到這一點,斯悅忽然就不知道自己算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但當下最重要,誰去管未來會怎樣呢?

    -

    賓客逐漸離去,白鷺哭昏過去了,鬧尾巴疼,兩隻爪子把尾巴都抓出了血,白原野和白簡說了一聲之後,抱著人先一步回了家。

    白簡上樓去處理白一媞的遺產,斯悅以為會需要很長時間,因為白二叔白三叔那兩個顯然不是那麼好應付的,但沒想到,白簡只上去了十分鐘不到就下來了,後頭跟著灰頭土臉的白二叔白三叔。

    “......”

    “他們看起來,不太高興。”斯悅看見白二叔對自己露出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微笑,估計是迫於白簡的壓力,白二叔迫不得已對他也恭恭敬敬。

    白簡攬著斯悅的肩膀往外走,在他耳邊低聲道:“遺產沒有按他們想象中劃分,不高興是自然。”

    斯悅雙手揣在衣服口袋裡,“那你怎麼這麼快下來?遺產十分鐘就劃分完了?”

    “在家裡時我就已經決定如何處理了,”白簡輕笑一聲,“今天只是公佈結果。”

    白二叔將兩人送上車,臉已經黑得快滴出墨汁下來了。

    “白簡先生,今天辛苦您了。”他咬牙切齒道。

    白簡一般對這種場景都是一笑而過。

    車門已經合上,斯悅摁下車窗,朝還未走開的白二叔挑了挑眉,“二叔,笑一笑,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