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第 203 章

    在穿越成為另一個時空裡同名同姓的花滑運動員之後,凌燃一直打心底裡覺得,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偷來的。

    他時常會忍不住地想,被自己佔據人生後,另一個‘凌燃’去了哪裡,現在是不是一切都還好。

    他還很不習慣,照鏡子的時候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總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可再不習慣,他也已經是‘凌燃’了。

    凌燃只得收回思緒,對著候場室的落地鏡仔細檢查穿戴,活動熱身。

    門外不間斷地傳來工作人員的人聲、腳步聲,數量上就足以論證這絕對是一場相當大型活動。

    事實也的確如此。

    今天是凌燃退役三週年的紀念冰演,來觀看的冰迷粉絲人數眾多。

    凌燃也很重視這場表演。

    哪怕他並不是那個運動員‘凌燃’本尊,但想來以對方對花滑的熱愛,也會很在意這個里程碑似的大日子。

    既然佔用了別人的人生,當然要把這一生過到最好。

    凌燃熱著身,一刻不停地在腦海裡覆盤一會要上的節目,偶爾也會望向牆上的時鐘,估量著距離上場還有多久。

    “快快快!咱們得去前臺準備了,觀眾們已經入場了!”

    候場室的門驀得開了一角,負責後勤場務的張姐滿頭大汗,連聲催促。

    張姐是特意來叫他的。

    原本這樣的提醒工作都是由他的前教練兼現經紀人,薛林遠,親力親為來安排的。

    可薛教練前不久因為一場車禍進了醫院,至今也沒有甦醒。

    凌燃很擔心薛林遠,畢竟這是他穿來之後,身邊唯一關心他,照顧他的人,從原身的記憶來看,薛教幾乎可以說是如父兄般的重要存在。

    要不是今天有冰演,他也一定會繼續守在薛教的床邊。

    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冰演。

    凌燃看了看手機,沒有醫院發來的短信,想來薛教那頭就算還沒醒,也沒有什麼危險狀況。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凌燃又給護工交待了幾句,才換上冰鞋往前臺走。

    人還沒有出帳篷,就聽見外間撲面襲來、熱鬧吵嚷的人聲。

    “大幾千人的場子都坐得滿滿當當,凌燃,他們都是衝著你來的!”張姐眉飛色舞地比著大拇指。

    凌燃就客氣笑笑。

    他心知肚明,這其中有很多是‘凌燃’的功勞。

    世界排名第二,華國第一的花滑運動員,天生就有號召力,自己只不過是撿了他的好處。

    凌燃還在腦子裡覆盤著一會要上的節目,完全沒注意到身邊人臉上的笑已經被訕訕地收了起來。

    張姐現在心裡怪不得勁兒的。

    倒不是說對凌燃有什麼意見。

    她跟凌燃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算得上臉熟,畢竟凌燃退役之後的冰演基本上都由她所在的團隊承辦,慶功宴都在一起吃了不知道多少頓。

    但說實話,張姐打心底裡有點怵這個比自己小上一輪的年輕人。

    也不是說覺得凌燃哪裡不好。

    恰恰相反,她覺得凌燃已經足夠優秀了。

    當運動員的時候成績好,拿過很多國際大賽獎牌,退役了也能成功轉型,收穫大筆粉絲捧場,繼續來看他的表演。

    年紀輕輕,名利雙收,說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

    所以,都這麼人生贏家了,他怎麼還就天天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除了他那個教練誰都不想理的冷淡模樣?

    看著就有夠難接近的。

    張姐想不明白,乾脆公事公辦,把凌燃送到冰場邊,就一板一眼道,“就按照事先彩排好的順序上,你的東西我讓小吳看著,保證不會出問題,我先走了,有什麼事讓小吳來喊我就行。”

    凌燃當然發現了張姐的態度變化,聞言就點點頭,找了個位置把自己的揹包放下。

    他早就習慣外人對他的冷漠,頂多就是有點奇怪張姐的態度為什麼變化得這麼快。

    可這點小插曲根本不足以讓凌燃深想。

    要知道,這些比他上輩子註定要經歷的那些‘炮灰命運’相比,簡直就是小兒科。

    只是態度冷淡而已。

    比起那些對他喊打喊殺、在最後劇情裡已經瘋狂到開車撞死他的那些‘主角粉絲’,張姐頂多就是話少了點,笑容少了點而已,這又有什麼要緊。

    凌燃很知足,也沒多想。

    所以也就完全不知道,張姐對他的誤解,其實只不過是因為他現在這副天生的冷淡長相。

    太冷淡,連笑時都自帶距離感。

    毫不誇張地說,這樣鼻挺唇薄,眉眼疏冷到了一定程度的長相,已經冷清到了,只要他不是齜牙咧嘴地露齒笑,眼睫垂落一下就自帶笑容冷淡buff效果。

    凌燃有時候自己對著鏡子,都覺得鏡子裡那個人有些過分的清冷。

    難道自己在原世界長到25歲時,也會變成這樣?

    凌燃忍不住地想,曾經就在洗手時不受控制地摸了摸鏡子裡的自己,惹得薛教好笑不已。

    可他再也沒有機會驗證了。

    因為他在15歲,第一次得知一切真相,知道自己原來是一本書裡註定要走劇情的炮灰後,就意外來到了這裡。

    很突如其來的穿越。

    凌燃後來一直在想,這大概就是用自己的十年壽命,終於換來脫離劇情桎梏,自由自在地暢快活一回。

    他不用再當別人的墊腳石,也不會成為劇情裡註定的炮灰花瓶。

    他也可以是自己的主角,擁有屬於自己的嶄新人生!

    用十年壽命換一生自由。

    凌燃覺得這買賣簡直不能再值當。

    所以哪怕在穿來後就發現,這具身體年紀輕輕已經傷病累累,除去一個教練之外可以說是實打實的孤家寡人,他也覺得自己的運氣簡直不能再好。

    世界第二的運動員,那可不是誰都能當的,更何況他還擁有了原身的記憶,穿來後也繼承了這具身體多年的積累和經驗。

    天上掉餡餅都不會比這個更幸運。

    真要論起來,他才是偷走‘凌燃’人生,獲利最大的那個人。

    凌燃有點不好意思地想。

    自己現在唯一遺憾,大概是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見爺爺了。

    但從新聞和自己打聽的情況來看,爺爺一切都好。

    他正想著,字正腔圓的報幕廣播聲響起。預示著冰演即將開始。

    凌燃只得搖搖頭甩掉腦子裡亂糟糟的想法,專注認真地在場邊熱身。

    昏暗的冰場裡,彩色光斑在冰上旋轉飄蕩,每一粒冰屑都閃著銳利清冷的光。

    這是跟娛樂圈完全不同的純白舞臺。

    卻有著不輸練習生舞臺的熱鬧火爆。

    觀眾席上熒光點點,隱約可見有很多人高舉寫著凌燃兩字的橫幅,叫嚷著他的名字,大家都是為看他的表演而來。

    凌燃就在報幕聲裡滑上屬於自己的舞臺。

    他在微冷的涼風裡揚起下頜,盡情享受著滿場的歡呼與掌聲。

    雖然知道受歡迎有‘凌燃’的緣故,但他也早就打定主意,竭盡全力,用屬於自己的精彩節目打動所有人,洗刷掉身上前奧運亞軍的印記,讓他們真真正正地喜歡上自己這個凌燃。

    凌燃就只是凌燃。

    一切才剛剛開始而已。

    凌燃深吸一口涼氣,在聚光燈的引領下,站到整片冰面最中心的c位。

    他故意衝著攝像機調皮地眨眨眼,滿場的尖叫聲就如潮水般湧來。

    “凌燃!凌燃!凌燃!”

    所有人面紅耳赤地叫著他的名字,如同叫著場上最耀眼的明星。

    穹頂架設的音響也為之寂靜一瞬,繼而轟鳴出最熱烈激情的旋律。

    場館裡的氛圍瞬間沸騰到了極致,所有人都恨不得手舞足蹈地加入成為冰上的一員。

    這是凌燃閉著眼都會翹起嘴角的場景。

    他就在這樣光影變幻的冰面裡向前踏去。

    聚光燈的光束無聲追逐著他的腳步。

    備受矚目的身影在節拍裡只那麼一頓,就在這過於現代,很少出現在冰面上的音樂旋律裡縱情滑出。

    一上來就是行雲流水的華麗步伐。

    絲滑暢快到與放肆大膽的舞蹈動作完全契合,再被高速的滑行將這樣的酣暢淋漓渲染到極致。

    比之舞臺上只能固定一方天地的肢體語言,還要多出一份無拘無束,甩脫一切羈絆的釋放感。

    人怎麼可以有這麼快的速度,怎麼可以一舉一動彷彿都徜徉在雲端。

    非得長出翅膀才能行吧?

    冰刀就是凌燃的翅膀。

    意外穿越,能夠生出這樣的翅膀,就註定他要在這片冰面上實現全部的夢想。

    他一定要做出世界上最好的冰演。

    乘風而行的青年終於揚起笑容,冷淡的眉眼都變得明媚生動。

    他本來就生得極好。

    春風化冰時反差到極致的視覺衝擊,被放大到高清屏幕的那一刻就吸引到了更激烈的尖叫聲。

    “凌燃!凌燃!”

    觀眾席裡,一對情侶打扮的青年男女激動地差點跳起來,男孩子手裡的細長熒光棒更是硬生生被揮折在半空裡,砸到了前一排觀眾的頭上。

    偏偏興奮到極致的兩人一無所覺,還擱那就著半根熒光棒用力揮呢,顯然正在興頭上,並不是出於故意。

    被砸到的人也只得自認倒黴。

    要不然計較什麼,計較自己跟滿場的氛圍格格不入嗎。

    霍聞澤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就不該來看這個什麼冰演,明明郵箱裡還有那麼多等著自己處理的工作項目。

    要不是做了那麼個離譜的夢。

    他最後看了眼冰面上身影,用力想要辨別與夢中人是否有什麼相似之處,可惜現搶的票位置不好,離得太遠,就算有大屏幕的輔助,還是顯得那樣模糊。

    霍聞澤看了半晌,耳朵被吵得生疼,只好起身離開,直到將喧囂熱烈的場館甩到身後,才用力揉了揉眉心。

    同樣的名字,相似的面孔,他確認了這件事,接下來呢,接下來該做什麼?

    總不能直愣愣地約見對方,告訴他自己做了好幾個與他有關的夢?

    夢裡的他們還是一對相親相愛的情侶,連睡覺時都要用力擁抱著彼此,死活不肯分開的那種?

    對方大約會直接報警,或者讓保安把自己請出去。

    霍聞澤脫力似地握緊方向盤,甚至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單身太多年,連帶著做夢都想渴望世上有人與他心意相通。

    但是為什麼是凌燃呢?

    來之前,霍聞澤細細查過這個人,很確定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凌燃的社會關係簡單到可憐,不知來歷的孤兒,有一個相依為命的教練,前二十五年的生命裡除去訓練就是比賽。

    他們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在此之前甚至從未見過面。

    所以,他們也根本就不可能在一張床上相擁著一起醒來,再溫情脈脈地擁抱著彼此,交換清晨陽光裡的第一枚早安吻。

    理智告訴霍聞澤,他應該把那些荒唐離譜的夢境都丟到腦後。

    可那樣的夢境太美好,美好到他現在一閉眼,就能記起那雙盛滿自己時透亮澄澈的眼,還有早安吻時一觸即離的柔軟與清甜。

    車內空氣裡似乎彌散開西柚的香氣。

    指腹輕輕碰了碰薄且優美的唇瓣,試圖捕捉夢裡曾有過的悸動觸感,卻在下一瞬受了驚似地逃開。

    他大約是瘋了。

    霍聞澤用力閉了閉眼,一踩油門,逃也似的離開場館,卻怎麼都甩不脫翻湧不斷的思緒。

    男人晦暗不明的雙眸在路燈裡漸漸開始看不清神色。

    凌燃當然不知道有人在回憶起夢境時落荒而逃,更不會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他就會頻繁地開始‘偶遇’某位這輩子沒有交集,上輩子也只是聽過名字卻沒怎麼見過的熟人。

    他一如既往地按照原先的計劃,表演完一整場節目,到結尾時簡直累到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可再累,也要謝幕。

    他飛快在後臺換上乾淨的t恤外套,匆匆滑上了冰,繞著場,對每一位觀眾揮手致謝。

    現場頓時歡聲雷動。

    這也算是一位前·預備役·愛豆的自我職業修養了。

    凌燃有點高興地想,尤其是看到滿場晃動著他的應援條幅的情況下。

    自己現在也不算是給‘凌燃’丟臉吧?

    退下場後的凌燃累得靠在座椅裡起不來,可很快,醫院打來的電話就讓他再度振奮起來。

    “薛教可能要醒了?”

    他掛掉電話後三兩下脫掉冰刀,擦乾淨塞進包裡,滿眼喜色地拎起揹包就往外走。

    青年行色匆匆,一直走到薛林遠病房的門口,才驟然放慢腳步,就像是怕驚醒裡面躺著的人。

    “薛教已經醒了嗎?”他問推門而出的護工。

    護工搖搖頭,“還沒,醫生只說應該是這兩天就會醒。”

    凌燃眼裡的光一下就黯了下來。

    看著就挺讓人心疼的。

    護工大叔看護了這些天,早就知道面前年輕人其實無親無故,只把自家教練當一樣至親照顧,沒日沒夜地守著,見狀就慈愛地拍拍他的肩。

    “醫生不是說沒什麼大事嗎,你就放寬心吧,說不定今天晚上就醒了?”

    凌燃想到ct結果也鬆了口氣,他點點頭,謝過護工的安慰,就推門走了進去,腳步都輕輕的。

    一直走到薛林遠的病床前,才把揹包再度放下。

    他看著薛教那張因為沉睡發暗的胖臉,心裡很不是滋味。

    要不是總想著給自己加餐,把在役那麼多年沒吃過的美味統統補上一遍,薛教也不會大晚上的還非要跑去買什麼新出爐的烤鴨,更不會出這場車禍。

    三年的相處,凌燃早就習慣了薛林遠的存在。

    在他剛剛穿來,那些惶惶無依的日子,也是薛教的存在,才讓他漸漸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凌燃嘆了口氣,坐到床邊,握住薛林遠冰涼涼的一隻手,“薛教,你快點醒吧。”

    薛教要是再不醒,他就真成孤兒了。

    離開的‘凌燃’也會很難過吧。

    寂靜無人的病房裡,凌燃一點一滴地數著點滴管滴落的藥液。

    他守了薛林遠太多日子,又才忙完一場堪稱盛大的表演,早就累得不能行,卻強撐著眼皮生怕自己真的睡過去。

    困得厲害了,就給自己衝杯咖啡醒醒神。

    幸好自己退役了,要不然咖啡都不能隨便喝,凌燃苦中作樂地想,一口嚥下發酸發苦的高濃度咖啡。

    所有人都以為薛林遠很快會醒。

    可一直到一個星期過去,薛林遠都沒有睜開過眼睛。

    凌燃找了醫生不知多少次,都只得到一句原因不明。

    主治醫師被他問急了,連可能是病人自己不願意醒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最沒有辦法的時候,凌燃甚至想到要換醫生和轉院。

    可現在醫療資源緊張,他又沒有相關領域的人脈關係,空有賬戶裡的一大筆數額,卻連薛教這種情形到底該往哪裡轉都不知道。

    他急得團團轉,偏偏這時候,還在醫院裡遇見了霍聞澤。

    穿過來之後,因為霍老爺子的緣故,凌燃沒少打聽霍家的消息,當然也看過自己前世這位大哥的照片,第一眼就認了出來。

    可他到醫院來做什麼?

    難道是爺爺出了事?

    凌燃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可能,當時就急得想上去問明情況。

    可他這輩子只是個來歷不明的孤兒,還淪落到過孤兒院,跟霍家沒有半分干係,只怕還沒有衝上去,就會被人攔住。

    凌燃強行按捺住心情轉身離開,卻久久平靜不下來。

    薛教,爺爺,兩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來氣。

    他一面照顧著薛林遠,一面想方設法試圖打聽霍老爺子是不是也在醫院。

    可惜這間醫院太大,私密度也高,就算是高價空曠的病房,也不是輕易能撞見的,更別提打聽消息了。

    凌燃這下連白天護工來換班都睡不著了。

    他藉著打飯的功夫出去透透氣,結果就在醫院後面的小花園裡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霍聞澤在跟一位看上去溫文爾雅的醫生說話,那位醫生似乎有點情緒激動,揮舞的手背上有好大一道疤。

    是爺爺的主治醫師嗎?

    凌燃暗暗記下了這位年輕醫生的長相特徵,打算等回去在醫院官網上查一下這位醫生的主攻方向。

    小花園裡,霍聞澤餘光也瞥見了自己想要偶遇的那道身影。

    “我會記得按時看心理醫生,”他隨口敷衍著許久不見的發小。

    寧嘉澤的臉色更黑了,“霍哥,你就不能好好地、系統地去治療一個療程?這都多少年了,你還會做那些夢,這分明就是很嚴重的ptsd!”

    寧嘉澤已經做好了霍聞澤生氣的準備。

    畢竟這些年來,一提那些舊事,霍聞澤的臉色就會變得很不好看。

    他拒絕回憶,拒絕溝通,他把自己封閉起來,用工作和勞累麻痺神經,甚至到現在的年紀都還沒有戀愛成家。

    寧嘉澤覺得自己簡直操碎了心,好在肚子裡早就準備好了一大堆話,他今個兒非得勸得霍哥回心轉意不可。

    可還沒等他開口,就見霍聞澤輕輕笑了下。

    等等……霍哥笑了?

    他沒有生氣反而笑了?

    寧嘉澤一副見鬼的表情。

    霍聞澤其實也沒想笑,他只是順著寧嘉澤的話,突然想到了昨天夜裡的夢。

    有點滑稽又溫情的夢。

    某個酒量不太行的人,錄完了退役後的綜藝,大約是太高興,跟老朋友們慶功時就第一次喝了酒,結果當天夜裡就醉成一團。

    一路上耍賴一樣地趴在他肩膀上死活不下來,都口齒不清了,還堅持要自己永永遠遠地揹著他。

    那麼大一隻、軟乎乎,臉頰粉紅的滾滾糰子摟住自己的脖頸,還把臉埋在他頸窩裡一下一下地噴灑溫熱呼吸,換誰都受不住。

    偏偏夢裡的自己還真就揹著這麼個酒後難得變得嬌氣的大寶貝,在屋裡來來回回走了小半夜,揹著、哄著,一直到他胡鬧完,徹底睡熟之後才打水過來,動作輕柔替他擦臉脫衣服。

    夢裡的‘霍聞澤’一定很喜歡‘凌燃’吧。

    還得是喜歡到骨子裡的那種。

    霍聞澤一時恍惚,然後就發現花叢後的身影正在轉身離開。

    錯過這次或許就沒有機會了,他顧不得跟寧嘉澤告別就追了過去。

    寧嘉澤直接一頭問號。

    花叢外,凌燃已經被霍聞澤攔住。

    “聞……霍先生,你有什麼事嗎?”凌燃剋制住自己想要詢問霍老爺子情況的心情。

    霍聞澤敏銳地發現不同,“你認識我嗎?”

    凌燃靈機一動,“您接受過很多采訪,我之前有看到過。”

    不過這自來熟的語氣提醒到了凌燃,“霍先生,您也認識我嗎?”

    夢裡見過很多次。

    霍聞澤放緩了語氣,說起大瞎話,“我是你的冰迷,上個星期的冰演我也在現場。”

    凌燃:“……”

    怎麼感覺這話不像真的?

    還有就是,霍聞澤會喜歡自己那種風格的表演?

    可想到霍老爺子的病,凌燃就裝起了糊塗,“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也很佩服您能將霍氏集團從父輩的手中接過繼而做大做強。”

    兩個故作糊塗的人說話客套卻很快拉近了距離。

    心照不宣的彼此接近中,凌燃很快對霍聞澤升起了好感。

    主要是,他居然介紹著幫薛教轉了院。

    再沒有比這更救急的舉動了,凌燃感激萬分,即使薛林遠依舊沒有醒,但他已然承了霍聞澤的情。

    霍聞澤卻並不是那麼高興。

    任誰明明在黑夜白天面對的同樣的人,卻是完全不同的態度,都不能高興得起來。

    霍聞澤自認有幾分識人的能力,所以他一眼就看得出來,夢裡的‘凌燃’,對自己幾乎是無條件的信任與依賴,他坦然接受著自己無條件付出的愛意,就會拿出同等的愛意回報與饋贈。

    他們在夢裡是彼此心意相通的靈魂伴侶。

    可在現實裡,凌燃對他總是客氣有餘,親近不足。

    即使自己幫助他的教練轉了院,相處時,他提及最多的,居然是家裡老爺子的身體情況。

    雖然凌燃口口聲聲的解釋,說自己以前聽說過霍老爺子的過往事蹟,很佩服霍老爺子的為人。

    可他家老爺子,他還能不知道嗎?是打那個年代過來的人不錯,也流過血流過汗,但行事低調到根本就不是什麼出名人物,活粉更是少得可憐。

    凌燃又是誰?

    一個全心全意在項目上不跟外界接觸的運動員,怎麼可能知道早已隱退那麼多年的霍老爺子的情況。

    霍聞澤心裡存疑,卻也沒有揭破,照常地跟凌燃接觸。

    可隨著夢中兩人關係的具現,他漸漸就有一種分不清現實夢境的混淆感。

    霍聞澤一直盡力清醒著,卻又忍不住沉淪其中。

    夢裡的感情太美好,每一次眼神的對視都會觸動心絃。

    他在旖旎夢境裡沉淪,醒來時難免就會帶出些情緒。

    以至於凌燃很快就發現,這輩子的霍聞澤,好像對自己過於關注了。

    尤其是他的眼神,似乎越來越溫柔親近。

    這可跟他記憶裡那個冷冰冰,從來不會跟自己說話的聞澤哥完全不同。

    但凌燃也沒想太多。

    霍聞澤是什麼樣的人,他打爺爺口中聽過太多,不管怎麼樣,爺爺教出來的,人品總不會有問題。

    他本能地相信本該是陌生人的霍聞澤。

    這樣無條件的信任很輕易地就被霍聞澤探到了底線。

    日益的相處親近裡,他很快就發現,眼前的人,跟夢境裡的人,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區別。

    夢裡的‘凌燃’追逐冠軍與獎牌,致力於將花樣滑冰推廣到全世界觀眾的面前;現實裡的凌燃早已退役,卻還活躍在冰面上,渴望著做出更好更為廣大觀眾們所接受的新形式冰演,並且一直為之而努力。

    追逐夢想的身影都是一樣的純粹與熱烈。

    純白得像最乾淨的雪。

    卻又閃閃發光到讓人挪不開眼。

    漸漸的,如果說起初霍聞澤關注凌燃還是因為那些荒誕的夢,那麼現在的他可以說是已經開始將目光完全投注到眼前人的身上。

    眼裡心裡藏著的兩道身影漸漸疊合成了一人,再有了那些夢中記憶的加持,霍聞澤突然就有了一種自己已經跟凌燃在一起了很多年的錯覺。

    再一起吃飯時,他一個恍惚,就很自然地用指腹替凌燃擦掉了嘴角沾著的,還沒有來得及擦掉的一點芝士,像夢裡做過無數次的那樣。

    凌燃被嚇了一大跳。

    再怎麼親近,這樣的舉動也越界了。

    他皺著眉,當時沒有說太多,事後卻開始刻意避開與霍聞澤的單獨相處。

    這樣的躲閃,霍聞澤當然發現了。

    他也有點後悔當日的舉動,後悔的卻不是做了,而是沒有循序漸進,一下子把凌燃嚇到了。

    好在這輩子還很長,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耐心等著凌燃如夢裡那樣接納自己。

    畢竟,夢裡的自己何嘗不是花費那麼多年的水磨功夫,才終於得償所願。

    霍聞澤下定了決心,就沒有再跟打卡一樣天天準時來醫院探望。

    他在刻意給凌燃留出足夠喘氣的空間。

    凌燃有了餘裕,漸漸也就緩過心裡悶著的那口氣。

    但他還是天天守在薛林遠的病房,在護工大叔的幫忙下,熟練無比地替自家教練擦身換衣。

    等護工大叔走後,就坐在床邊,回想著這些時日的種種。

    哪怕有著過往二十多年的記憶,但他到底沒有親身經歷過那些往事,這段時日的壓力疲乏沒有了咖啡的壓制,很快就一擁而上。

    凌燃在病床邊睡了過去,然後就在夢裡看見了另一個‘凌燃’穿到自己身上後的經歷。

    青年在夢裡眉心皺緊又鬆開,時而還彎起嘴角。

    夢裡的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跟原本註定的劇情完全不同。

    原來自己也不是那麼廢物。

    原來不被劇情桎梏的自己也可以這麼厲害!

    原來聞澤哥那樣親近自己是有原因的,他們居然會發展成為情侶關係?!

    原來,薛教不願意醒是因為他見到了一手帶大的心愛徒弟……

    凌燃倏地被驚醒,額頭背後冷汗津津,再看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薛林遠時,眼裡慢慢就多了水光。

    薛教他,真的還會回來嗎?

    夢裡薛林遠看著‘凌燃’奪冠的激動眼神猶在眼前,凌燃突然不自信起來。

    三年而已,怎麼能比得上十多年相依為命的師徒情誼,更何況‘凌燃’在自己原來的世界裡拿到了他們心心念唸的全滿貫。

    凌燃把臉埋到了薛林遠冰涼涼的掌心,只覺得一顆心沉甸甸地往下墜。

    可他不怨薛教。

    這段人生,這段師徒相處情誼,本來就是他偷來的。

    偷來的東西本來就是要還的。

    也很該還。

    從原身的記憶裡,凌燃很容易就能知道,‘凌燃’從前過得很苦。

    一直是賽場上的萬年老二,他漸漸地就把失敗的原因全都歸咎於自己。

    是他柔韌度不好,沒有天賦,所以才會一次次痛失金牌。

    可在接管這具身體後,凌燃很快就發現,這具身體的柔韌度並沒有記憶中所認為的那麼差,雖然趕不上自己從前,但比之普通的運動員還是要好上不少的。

    而且甜甜圈本來就有稜角。

    腿筋再柔軟也不可能讓腿骨完全彎曲。

    所以凌燃打心底裡覺得,最後一屆奧運會時,‘凌燃’應該是被打擊到了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有了很深的心結。

    可仔細想想,要有怎樣的打壓和挑剔,才能讓一個心高氣傲、對自己的滑冰技術無比自信到自負的運動員,將一直拿不到金牌的所有責任與壓力都揹負到自己的肩上,併為之深深自責痛苦。

    而自己呢,雖然註定要成為劇情裡炮灰花瓶,還會被黑粉開車撞死,但那都是還沒有發生的事情。

    幼年失去雙親,卻長於霍老爺子跟前,得到了爺爺很多的關心和愛護,即使被養父母嫌棄,物質上卻絕對沒吃過什麼苦頭。

    就算是一意孤行,在沒有霍家支持的情況下跑去當練習生參加節目,被同期的其他人造謠冷落,也都只是些言語上的攻擊和冷暴力。

    在穿來這裡之後更是一直順風順水,撿了‘凌燃’苦練多年的經驗和身體底子,苦練磨合後,就能靈活應用。

    自己的一輩子怎麼看怎麼都過得幸福多了。

    所以,就不要跟‘凌燃’搶薛教了吧。

    薛教應該也更喜歡‘凌燃’。

    真好呀,有那麼多人喜歡他,但那都是他應得的。

    自己一點也不羨慕。

    凌燃越想越酸,酸得口水都要從眼睛裡出來。

    他握緊薛林遠的手,就像是握住搖搖欲墜的風箏,已經做好了風箏即將斷線,飛走再也不見的準備。

    “薛教,我不怪你。”他喃喃著。

    很快又發現自己這句話有歧義。

    薛教去找自己的徒弟,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自己享受了這偷來的三年,怎麼好意思說什麼怪不怪的。

    “薛教,我都懂的,我尊重你的選擇。”

    凌燃想了想,認真地糾正自己的說辭。

    這樣說,薛教就不會擔心自己了吧。

    如果他還記掛自己的話,凌燃有點酸溜溜地想。

    可很快,他就調整好了情緒。

    十年壽命,再把薛教也還了回去,這樣,自己就不會欠那個‘凌燃’太多了。

    自己應該高興才對,凌燃用力抬頭,不想讓眼裡亂晃的水光溢出來。

    只是他以後就真的是一個人了。

    凌燃有點不高興地想。

    他其實真的很討厭一個人。

    小時候就討厭,討厭到打小就立志,等自己長大了,一定要做所有人都會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的工作,成為最熱鬧人群裡最奪目的焦點。

    可再討厭,他也不能阻攔薛教去找徒弟。

    說起來,聞澤哥最近對自己那麼好,還會做出那種親密的動作,是不是也是因為做了跟自己一樣的夢?

    想到這個可能,凌燃心裡就像吞了幾斤黃連一樣難過。

    他忍著從心底一直泛到舌尖的苦味,站起身,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飲水機邊走,打算再衝杯咖啡醒醒神,免得夜裡忘記喊護士給薛林遠換吊瓶。

    灌了幾口咖啡,他又坐回了薛林遠床邊。

    但還是困。

    或許下回該喝點茶葉水試試?

    凌燃迷迷糊糊地想,眼皮像有千斤重,不受控制地趴到了病床邊上。

    寂靜病房裡靜得只能聽見藥水滴落聲。

    所以,深夜裡驟然響起的那一點細微的布料摩挲聲就顯得格外刺耳。

    如晴空霹靂般。

    凌燃瞬間睜開眼,死死地盯著自家教練的臉,他用連日來熬夜陪護的變得有點沙啞的嗓音不停輕喚著,“薛教?薛教……”

    奇蹟般的,薛林遠真的慢慢睜開了眼。

    凌燃喜不自勝,立刻按響床邊的呼叫鈴。

    值班醫生和護士的一通檢查後,也都露出了恭喜的笑臉。

    “病人醒了就沒事了,週末再複查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凌燃感謝著把他們送了出去,再回來時,看向薛林遠的目光就開始變得緊張。

    薛林遠躺了這麼久,還很虛弱,乾裂發白的嘴唇翕合著半天發不出來什麼聲。

    凌燃就把耳朵貼過去聽。

    “等好了……我們去看煙花?”

    看煙花?為什麼要去看煙花?

    雖然自己的確很喜歡看煙花,但薛教為什麼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看煙花。

    凌燃有點不明所以,但薛教能醒,要他做什麼都願意,他立馬答應下來,然後去飲水機邊兌了溫水端過來。

    醫生沒說能不能喝水,凌燃就用棉籤沾溼,輕輕地替薛林遠擦拭乾裂的唇瓣。

    擦著擦著,就看見了薛教眼角閃過的一點晶瑩。

    凌燃慢慢收回手,酸澀地眨了眨眼,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輕輕問道。

    “薛教,能醒過來,你不高興嗎?”

    不高興是因為沒能成功留下來陪‘凌燃’嗎?

    凌燃很有幾分不知所措,心裡也像針扎似的,細細密密的疼。

    他是很想薛教留下來陪自己,可如果薛教這麼難過放不下的話,他也不能那麼自私。

    那麼問題來了,怎麼能把薛教送回去?

    總不能再來一次車禍吧?

    凌燃遲疑地看了眼薛林遠還裹著紗布,露出青茬的頭,心尖就是一抽,並不是很認同自己一閃而過的想法。

    薛林遠只看了那麼一眼,火氣就出來了。

    如果說二十五歲的凌燃因為屢屢受挫,心事重重,原本簡單的心思還需要在腦海裡轉一下才能猜透,那十五歲的凌燃就透明得像張白米紙一樣,哪怕歲數各自加了三,也沒有什麼進步。

    所以薛林遠一眼就看出自家這小兔崽子在琢磨什麼。

    好傢伙,自己這三年對他不好嗎,怎麼能想著把自己送走?

    而且這得是真送走吧?

    都能吃席的那種!

    薛林遠好險氣笑了,氣得一個打挺就坐了起來,上來就給了凌燃的胳膊一個大比兜。

    凌燃被嚇了一跳,趕緊伸手去扶。

    薛林遠就中氣不足地嚷了起來,“怎麼著,你個小兔崽子,是覺得我年紀大了,交不了你了,是累贅了,著急把我推給別人是吧!”

    “誰前一陣還說給我養老送終來著?我就車禍一回,現在還能走呢,就著急要給我送走不管?”

    薛林遠虛張聲勢地嚷嚷著,還作勢要下床去走兩步。

    凌燃趕緊伸手去攔,“薛教薛教,我不是這個意思!”

    薛林遠故意哼哼,“那你不想我醒?怎麼著,看見我醒不高興?”

    凌燃被這麼一通強詞奪理的搶白,一顆心才終於落到了實地。

    他知道,薛教這麼說,就是在告訴自己,他不會再離開。

    凌燃有點暈乎乎的。

    他是真的沒想到,薛教居然會選擇回來,他居然選擇了自己。

    高興嗎?

    高興,當然高興!

    他簡直高興得不能再高興了!

    凌燃努力地扯起自己的唇角,死死握緊十指到發白,努力地調整呼吸,卻還是情不自禁地一下撲到了薛林遠的懷裡。

    “薛教,我捨不得你。”

    哪怕心虛,哪怕知道自己對不起‘凌燃’,他也不捨得把薛教還回去。

    這可是他現在這個陌生的人世,最最親近的親人了。

    薛林遠被這麼一撲,臉上反而多了點笑,“知道了知道了,你薛教這不是醒了嗎!睡了這麼多天,骨頭都睡酥了,正想起來走走。快,扶我一把,剛剛醫生也說得多走走才能恢復……我這個老腰啊,難受死了……”

    熟悉的碎碎念撲面而來。

    凌燃擦擦眼,就把薛林遠小心翼翼地扶了起來。

    深夜的病房裡很快傳來師徒倆低低的絮叨聲。

    大多是薛林遠絮絮叨叨地問,凌燃言簡意賅地答,說的都是這些天的冰演安排。

    “說起來過兩天又有一場冰演了,準備的怎麼樣?我到時候應該也出院了,我得去現場跟著。”

    凌燃就皺了眉,“醫生交待要多休息。”

    薛林遠就堅持,“我就是在觀眾席坐著,又不是去幫忙!”

    凌燃推脫不了,只得答應。

    他想了想,“我跟主辦方說,讓他們在現場佈置些煙花特效吧。”

    雖然不知道薛教說的什麼煙花,但有應該就沒錯。

    薛林遠動作一頓,很快就自如笑笑接上,“好。”他就知道,他的徒弟總是那麼貼心。

    再沒有比自己更幸運的教練了,薛林遠忍不住摸了摸凌燃頭髮長了沒時間去剪的亂糟糟腦袋。

    凌燃就不好意思道,“最近想試試新的造型,就還沒有剪。”

    薛林遠:……我信你個鬼。

    可徒弟的心意總是不能糟蹋的,他就點了點頭沒再追問。

    凌燃悄無聲息地鬆了一口氣。

    可謊話說了就要去圓的,等到了下一場冰演的那天,他乾脆就用了自己之前從來沒嘗試過的新造型。

    抹了髮蠟的手從前往後用力抓,略長的頭髮就被抓出了大背頭的樣式。

    造型師當時就是眼前一亮,“還挺帥的!雅痞風!”

    凌燃對著鏡子看看,也覺得還不錯。

    就是沒有碎髮的遮掩,凜如寒星的眉眼和光潔的額頭都露了出來,看上去就不好親近。

    有一點點酷酷的感覺。

    凌燃突然覺得這個造型跟今天的歌曲還挺配。

    他自拍了一張發給薛林遠,很快就收回了大拇指點讚的表情。

    猶豫了下,也給久沒有動靜的霍聞澤發了句謝謝。

    結果對方很快就回了句,“很期待你的冰演。”

    霍聞澤也來看冰演了?

    凌燃有點訝異,難不成他沒有說假話,他真的是自己的冰迷?

    凌燃想了想,把自己的新造型也轉發給了霍聞澤一份。

    聊天框裡很快就出現對方的回覆,“很帥氣的造型。”

    但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多的隻言片語。

    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凌燃頓時如釋重負。

    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面對霍聞澤,尤其是兩人如果都有另一個時空的記憶的話,那未免也太過尷尬。

    而且說實話,如果聞澤哥是因為那些夢就移情自己,他會有一種奇奇怪怪的替身感。

    ‘凌燃’是很好,但他也不差。

    他就是他,就是凌燃而已。

    青年在後臺裡熱身準備,到了時間就利落地滑上了臺。

    他這次選擇的是一首英文歌,jtgettgstarted,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

    剛剛開始。

    雖然穿過來已經有了三年,但那麼多年的花滑經驗消化起來也是需要時間的,直到最近,經過整整三年的磨合訓練,凌燃才覺得,自己應該勉強能成功駕馭出原身的種種高超技巧。

    所以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剛剛開始而已。

    用這首歌再符合心境不過。

    青年在冰上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在那句“我們將是獨一無二”的歌詞裡,捻轉起身,奮力跳起,如同追夢之人一樣努力衝向高空,奮力去夠屬於自己的星星。

    jtgettgstarted,很貼切的歌名,就是凌燃此時心境的真實寫照。

    他不知道另一個時空的凌燃現在已經走到哪裡,但他永遠瞭解自己。

    無論走了有多遠,一切對自己來說都只是個開始而已,

    更美的風景和險關永遠只在前方。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們前進的步伐。

    他和‘凌燃’,和這個在平行時空裡的另一個自己,必定會永遠勇往直前地行走在挑戰自我,創造記錄的道路上,永不停息。

    這是很遙遠的道路,卻並不孤獨。

    唰唰破冰聲裡,青年如風般從冰面的東北角滑過,目光只來得及在薛林遠和霍聞澤帶著笑意的臉上停留一瞬,就在觀眾們的驚呼聲裡再度如美人魚般搖曳滑遠。

    滿場的歡呼和掌聲如雷貫耳。

    凌燃也在這熱烈的氛圍裡露出了個笑。

    他近乎陶醉地在冰上,用技巧與感情書寫著自己的抱負,滿心裡都是期待和歡喜。

    十年換一晌,卻能換來所有人的圓滿與幸福,凌燃覺得他此生都不能再遇到比這更換算的買賣。

    上天從來待他不薄。

    而他,亦會甘之如飴,心向光明!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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