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

    所以,這是不光比賽要卷天卷地,連表演滑都要讓人難以企及嗎!

    厲害了!

    反應過來這一點的觀眾們鼓掌更加用力。

    場邊的阿洛伊斯等人也都面面相覷。

    盧卡斯嚥了下口水,“我沒看錯吧?”

    凌真的一直在跳?

    還是自己眼花了?

    他怎麼跳起來的,哪來的力氣和慣性?

    阿洛伊斯的視線落在冰上,卻不妨礙他拍了拍盧卡斯的肩,“自求多福。”

    不管他世錦賽參不參加,也就最後一個賽季,以後怎麼著也不會跟凌同場競技,亦或者是同場演出……不,同場演出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有,但同場競技肯定是無了。

    最起碼,表演滑不會打分,自己還不至於被卷得太難看?

    阿洛伊斯心情一陣輕快,頭一次幸災樂禍地用看倒黴蛋的眼神掃了掃身邊的幾位好友,然後跟不遠處笑嘻嘻的明清元遞了個你懂我懂的眼神。

    其他運動員:……

    自己還有幾年退役來著?

    西里爾在震驚之餘,忍不住思考起這個問題,目光苦哈哈地落回到冰面上,見到凌燃還在跳時,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但少年的確還在冰上落下跳起。

    他在用逐漸降低的高度,漸漸疲憊的身影,表達著烈火焚身的苦楚。

    萬年成形的香木,燃燒起最炙熱的溫度。

    哪怕是無所畏懼的鳳鳥也只能註定在這樣的烈焰中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可是沒關係。

    只有經歷過最痛的考驗,才能獲得一切!

    心性單純的鳳鳥忍住悲鳴,張開翅膀,緊閉雙眼,將一切都奉獻給此時身處的烈火。

    好疼,好疼。

    但只有疼痛才能賜予自己新生。

    鳳鳥倔強地堅持著,卻連眼都不敢睜一下,就像是生怕看見眼前的火紅烈焰,會不受控制地退縮懼怕。

    只要不看,就不疼。

    鳳鳥欺騙著自己,甚至捂住了耳朵和鼻樑,不去聽自己引以為傲的羽毛被燒焦的氣味和聲音。

    不疼,不疼!

    少年亦是咬緊牙關,直到最後一個跳躍再也不能跳起,才精疲力盡地跪坐在冰面上。

    這次不是失誤摔倒,而是舞蹈的精心編排。

    正式的比賽當然不允許摔倒,別說摔倒,哪怕是手扶到冰上,都會被裁判們扣除分數。

    因為摔倒就意味著重心不穩,意味著運動員沒有掌握駕馭冰刀,征服冰面的能力。

    所以也沒有誰會在節目裡編排進摔倒的動作,故意給自己找不自在。

    可是傳統的舞蹈裡,一直都有用摔倒表達某種情緒亦或者故事的習慣,再沒有什麼比體力不支摔倒,更能展現鳳鳥被烈火焚身的痛苦與堅持。

    這是表演滑,自己當然可以為所欲為。

    少年單膝跪在冰上,清瘦的身影被側照的聚光燈拉得老長,就像是一尊精心雕刻的塑像正在沉睡。

    也沒有人會覺得他是不小心摔倒。

    因為少年摔倒的過程甚至太優雅,太自如,甫一落地,就是單膝點冰,以手撐地的標準姿態。

    所以觀眾們也都沒有笑。

    甚至屏住呼吸,想知道一連經過說不清的連環跳躍後,少年是否還有繼續站起的力氣。

    雖說知道是凌燃故意的編排,但不少人心裡還是在咂舌,畢竟那樣瘋狂的連跳,真的是太可怕了,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一定會消耗不少體力吧?

    凌真的還能站得起來嗎?

    這樣的疑問縈繞在不少人心中。

    就連秦安山都一目不錯地盯著自己唯一的徒弟。

    他參與了節目的編排,雖說沒有像比賽一樣安插進很多炫技的步法,而是將表演的重心放在肢體語言和別出心裁的編排上,但這只是以凌燃的標準而言。

    事實上,這套涅槃的步法拿出去,絕對可以評到三級以上,不過是區區九個高難度轉體步和步伐而已。

    所以體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尤其是還安插進了高難度的跳躍。

    所以這裡的摔倒,不,準確來說是跪倒,也是給凌燃一次喘.息機會的巧妙設計。

    秦安山早就發現了,凌燃雖然經常堪稱是自虐似的訓練和編排節目,但更多是出自於想要將節目設計得更加完善的目的。

    如果有更巧妙的方式表達節目,又能讓他短暫地緩口氣,少年也從不會反對。

    雖然對他來說,可能簡單的步法都算是休息,甚至可以說,很多步法對他來說都是休息。

    凌燃的冰感好到讓人髮指。

    他就像是生來就在這冰上長大,根本不像是隻在冰上滑過這幾年的選手。

    聽說國外有些俱樂部已經開始破天荒地招收沒有從小練起,但有舞蹈基礎的少年男女,試圖複製出第二個凌燃。也就是他們華國教練對凌燃的訓練刻苦程度和天賦之高有了深刻的認知,才沒有跟他們一樣胡亂試錯。

    秦安山心緒飄遠一瞬又很快收回。

    冰上靜了好一會兒,少年一動不動,連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到,就連樂聲旋律都變得遲緩。

    但觀眾們卻都沒有挪開目光。

    他們已經從漸漸又開始變得急促的樂聲裡嗅到了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味道。

    很多人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一丁點奇蹟發生的瞬間。

    是的,當然是奇蹟。

    沖天的火焰越燃越旺,似乎是汲取走鳳鳥全部的生機。

    遲遲沒有動靜的焰心讓趕來迎接的百鳥都變得焦灼和猶豫。

    他們是在等待自己浴火重生的王。

    可王真的能重生在這麼可怕的火焰裡嗎?

    落滿枝丫的鳥雀根本不敢啼鳴,只一味痴痴地望著焰火。

    直到,火中似乎有什麼更紅更熾烈的色澤閃耀出現。

    冰上,少年也終於緩緩起身,舒展雙臂,在冰上輕盈緩慢地轉了一個圈,緩緩地睜開了眼。

    很慢的動作。

    他像是刻意在將從背後綿延至兩臂的鳳羽刺繡展現給所有人看個分明。

    聚光燈的光柱從他的頭頂罩下。

    被金銀線一針一線繡出的紋樣璀璨無比,在殷紅的布料上每一個線條都美得驚人,不似凡物。

    就像是一場新生。

    這也的確是一場新生。

    少年滑行著,雙手在胸前輕合,轉瞬間,在長笛預告似的長鳴聲裡,用力甩下!

    隨著衣袖破空的烈烈聲傳入耳中,場館上空本就在漸漸急促的箏聲琵琶聲也如玉珠落盤般急驟灑落。

    一聲聲讓人心促的鼓聲也如約而至。

    本就緊張的氛圍,負責樂曲的編制和剪輯的杭寧甚至還故意加入了氣浪滄桑恐怖的壎。

    樂聲驟然間由極弱到極強。

    緊繃到極致的氣氛撲面而來。

    冰上的身影也漸漸變得快速。

    起初還只是在冰上滑行,後來速度越來越快,火紅的身影只來得及在華麗無比的步法裡掠過所有人視網膜一瞬,就再度滑遠。

    簡直就像是在雲上飛馳。

    觀眾們都繃緊了心絃,隨著鼓聲,心臟一聲聲震顫。

    直到——

    冰上的身影已經快到了極致,快到不能再快。

    鳳鳥也終於在火中恢復了意識。

    被火淬鍊到濃金的眼眸驀然睜開,只一瞬,等候的百鳥就已經匍匐在地。

    百鳥本來就該朝拜鳳凰。

    這是屬於王者血脈的威壓。

    哪怕是浴火重生的鳳鳥還沒有出現,所有鳥雀都已經知曉,他們的王,成功了。

    旁觀者極度的緊張和喜悅情感交織裡,少年左刀齒點冰一瞬,縱身跳起!

    沖天的火焰裡,驀然爆發出一聲震徹天地、清亮高昂的鳳鳴。

    驟然的狂風吹散香木的殘灰。

    緊接著,火光裡就飛出了浴火重生,涅槃而歸的鳳鳥。

    他擁有最銳利的眼神,最豐厚的羽翼,最耀眼的羽毛與頭翎,振翅一揮,便直衝雲霄。

    絢麗的尾羽蜿蜒出最優雅高傲的弧度。

    少年也在這樂曲攀升的最高點完成了自己最後一組跳躍。

    緊接著,就一刻不停地躍入旋轉。

    在所有人熾熱期待的目光裡,一把拉起水滴型,如鑽石一樣閃閃發光的貝爾曼姿態。

    火紅的身影就像是在寒冷冰上燃燒不已的火焰。

    塵封萬年的積雪都會在這樣奪目的火光裡融化。

    長年累月的枯燥重複訓練中磨礪出的高難度動作,哪怕看過再多次都會讓人震驚讚嘆。

    就像是打磨完美的鑽石,每一面都會折射出最奪目的光彩。

    觀眾們尖叫著鼓掌,個個大汗淋漓。

    說實在的,這個節目太一波三折了,他們看得心都提起來,寒毛也都豎起來,可算看見凌用最昂然的王者姿態重歸冰面。

    這就是涅槃嗎?

    不少人心絃一動,記住了這個詞語,只等著回去便搜索相關的信息。

    這也是凌燃的用意。

    他本來就是要用這個節目來宣揚華國的元素。

    甚至還取了個巧。

    西方也有類似的不死鳥傳說,或許能降低觀眾們理解的難度。

    凌燃從來沒想過要一口吃成個胖子,水滴石穿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終於結束自己表演的少年一個急剎停在了冰面上。

    冰刀濺起唰的一道冰屑。

    少年喘著氣,腰身挺直地以一個華國古老的叉手禮作為收尾。

    隨即,紅衣烈烈,笑容如花。

    這樣很有韻味,也很文雅的儀態很快就迎來了更熱烈的掌聲和尖叫。

    沒有人能不為這個節目喝彩。

    聚光燈從上而下,就像是在照耀著冰上唯一的明星,而所有人都在為他歡呼。

    尖叫和掌聲排山倒海地席捲場館。

    萬眾矚目中,少年在快滑下場時,卻下意識地扭頭,找尋著對上了阿洛伊斯複雜的目光。

    你會參加世錦賽嗎?

    凌燃用亮晶晶的目光無聲詢問。

    就像是無比期待著對手的回答。

    畢竟,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同場競技的機會了,也是自己拿到單賽季大滿貫的最後一場比賽。

    大滿貫,他志在必得。

    但也同樣期待著與阿洛伊斯的再一次同場。

    所以,阿洛伊斯,你真的不敢來了嗎?

    只是因為懼怕我?

    少年眸光明亮到了銳利的程度,更像是一種明晃晃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