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凌燃在f國短暫休整幾天就回了國。

    他再次婉拒了賽方的表演滑邀請, 這回倒也沒人奇怪為什麼,因為阿洛伊斯他們也做出了同樣的決定。

    冰迷們都很能理解甚至強烈支持。

    就f國那糟糕的冰面?還表演滑?萬一摔著了, 他們冰協扣扣搜搜的那點出場費都不夠看傷的。

    一線選手都跑完了, 能來的只有打醬油的小貓三兩隻,觀眾們根本就不買賬,f國想用表演滑的餘熱再圈一筆的計劃徹底破產。

    他們的冰協上層一連心疼了好幾天,總感覺自己虧大發了, 甚至開始琢磨下回辦比賽要不稍微上點心, 最起碼打華國買幾個功率合適的正經制冰機回來。

    其實凌燃倒不全是因為冰面才婉拒表演滑, 他是真的沒有那個精力準備。

    節目難度很高,也很耗體力,光是比賽就已經拼盡全力了, 他升組之後回回比賽完都要停下來好好休整幾天。

    用明哥的話來說, 脆皮就是脆皮,血條也不夠長, 還是能省就省。

    趁著休整期去醫院體檢的功夫,凌燃還順道看了看盧卡斯。

    這位高傲直爽的m國老哥一看見他就兩眼放光。

    不,準確來說是看見他手裡提著的餃子, 一雙眼就瞪得跟銅鈴一樣, 眼巴巴的, 甚至還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就這麼喜歡餃子嗎?

    凌燃眼裡帶上點笑。

    自己祖國的食物被人喜歡,的確是件很讓人開心的事。

    他把餃子放到床頭, 還沒來得及說話, 盧卡斯的經紀人就客氣疏離地替盧卡斯拒絕了這份好意。

    “謝謝, 但他剛剛喝了粥, 醫生說不能吃油膩的東西, 這份好意我替盧卡斯心領了。”

    經紀人的話術段位很高, 拒絕的話說得也很周全凌燃和盧卡斯的面子。

    如果不是盧卡斯的肚子咕嚕地叫了一聲的話。

    凌燃忍住笑,點了下頭,很是理解。

    但還是替自己解釋了幾句,“這是我從賽方酒店裡帶的,他們的經驗很足,外帶的食物都會有特製的封口標籤。”

    經紀人客氣地笑著點點頭,然後毫不留情地提上餃子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

    盧卡斯的魂兒都快跟著餃子飛走了。

    他怨念滿滿,“你怎麼不趁那個老傢伙不在的時候過來,這樣我就能吃上餃子了。”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且很沒有道理,但凌燃卻覺得對方看上去有點泫然欲泣。

    至於嗎,不就是盒餃子嗎。

    他算是深刻認識到盧卡斯對餃子的執念了。

    “或許下次來華國比賽的時候,我可以請你吃其他口味的餃子。”

    反正大華國地大物博,美食濟濟,各種口味的餃子多的是,肯定有不少盧卡斯沒有嘗試過的。

    盧卡斯使勁嚥了下口水,“這可是你說的!”

    凌燃:“好。”

    盧卡斯心滿意足,“我聽說你們華國人贏了第一的人要請其他人吃飯慶祝,你這次拿到了冠軍,肯定得請我吃飯,這頓餃子算是欠著了。”

    他彆彆扭扭的,語氣酸溜溜的,但還是說出那句遲到的祝賀,“恭喜啊!”

    這話其實對一向心高氣傲的盧卡斯來說真的很難出口。

    尤其是這陣子,盧卡斯心裡不可謂是不難受的,大獎賽沒拿到名次,影響的可不止是那點獎金,他的其他收入也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如果說贏的是阿洛伊斯他們,盧卡斯還能把鍋都甩給f國的冰面,但贏的可是修改編排的凌燃。

    不說完成修改編排的能力,光是這份勇氣,他們幾個就已經比不上了。

    盧卡斯輸得心服口服,但下巴還是高高抬起的,“世錦賽時候肯定就不會有這麼糟糕的冰面了。”他也就不會因為摔倒再丟了獎牌。

    下屆世錦賽在s國舉辦,滑聯總部的地盤,肯定不會像f國冰協這麼敷衍。

    凌燃下意識看了看他的腿,“你的傷還好嗎?”

    盧卡斯臉都皺起來了,狠狠地一錘床板,“都怪f國的冰!醫生說我起碼得養上半個月!”

    凌燃頓了頓,不知該不該說實話。

    但他直覺盧卡斯雖然自負暴躁,卻並不是聽不進去話的人。

    “可場上只有你一個人受傷。”

    盧卡斯登時愣住,“什麼意思?”

    凌燃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打開了比賽當天的視頻,進度條拖到盧卡斯預備起跳3a的時候。

    屏幕上的青年起跳時軸心就歪了,落冰更是摔得慘不忍睹。

    盧卡斯的臉都青了一下,“我就是在這個跳躍時受的傷。”

    “阿洛伊斯的3a也摔了,但是他就沒有受傷。”

    凌燃把進度條拖到阿洛伊斯摔倒的頁面,那位藍灰眸子的青年也是一下子摔倒在冰面上。

    “所以呢?”

    盧卡斯有點摸不著頭腦,凌燃是想說他比阿洛伊斯倒黴嗎?

    少年搖搖頭,把視頻調成慢速,飛快拖拉截圖,然後點開了手機的截圖相冊,三兩下就裁剪好圖片大小。

    “你看,”少年說起專業相關,連頭髮絲都閃著專注的光,“你的起跳冰痕和阿洛伊斯的起跳冰痕有明顯的不同。”

    他將屬於阿洛伊斯的截圖放大,“他的起跳冰痕就是一段較為圓潤的細弧,也就是我們常說的clean edge起跳。”

    又把盧卡斯的截圖拉出來,“你在起跳的時候刀刃還沒有離冰就開始擰轉,剷起一片冰霧,留下的冰痕也不是完整的弧線,末端是一個……三角形區域?或許可以叫做skid起跳。”

    凌燃也是斟酌著詞彙,儘量不戳盧卡斯的痛腳。

    還未跳起就在冰上擰轉刀刃,其實就是提前轉體,這一點在阿克塞爾這種刃跳的起跳冰痕上表現得非常明顯。

    冰面是最誠實的,從來不會說謊。

    刀刃滑過的痕跡,就是實打實的鐵證,反倒是裁判們經常會選擇性眼瞎。

    凌燃總結道,“再加上f國的冰軟,你比阿洛伊斯摔得更重,也有這部分原因在。”

    盧卡斯倒也沒生氣,他自己有什麼毛病,其實多多少少也清楚,就是有點苦惱,“裁判們也不會抓,而且教練們也說這樣的起跳方式會更容易。”

    凌燃沒吭聲。

    裁判們現在不抓,並不代表以後不抓,不抓盧卡斯,並不代表不抓他。

    不給人留下任何把柄,才是最沒有後顧之憂的解決方式。

    更何況,錯誤的起跳落冰對身體也會有一定的損傷,膝關節等部位的代償日積月累下來,一定會造成難以挽回的後果。

    但這些話盧卡斯未必能聽得進去。

    沒準在他眼裡,裁判不抓,就不是什麼大事。

    更何況,以盧卡斯的年紀,想改也不是那麼容易改了,有些跳躍在青年時訓練出了錯誤的肌肉記憶和心理舒適區,後續就是再怎麼改,也改不掉。

    像自己這樣寧肯花費大半年死磕f跳的,真的很少,也就是仗著重來一回的便宜。

    凌燃忍不住地想,又跟盧卡斯交談幾句才離開。

    盧卡斯雖然嘴裡說著難,心裡卻因為凌燃的話有什麼在蠢蠢欲動。

    他到底還是一名花樣滑冰運動員,走上這條道路的源頭還是心底的熱愛,即使會為俱樂部許諾的錢財迷了眼,但發自內心的熱愛卻讓他多多少少有點動容。

    懷揣著難以言說的心思,他把凌燃的視頻也調了出來,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截到對方起跳的冰痕。

    凌燃平時一定沒少截圖研究別人的技術,要不然怎麼能截得那麼準。

    盧卡斯漫不經心地吐槽著,然後放大了頁面,兩隻眼就定住了。

    他甚至揉了揉自己的眼。

    好傢伙,凌燃剛才沒用自己的冰痕做對比,絕對是給他留個面子吧?

    阿洛伊斯的起跳冰痕還只能說是夠圓潤,雖然沒有明顯的三角區,但都帶著毛邊。

    凌燃的起跳冰痕在f國那種垃圾冰面上居然還能是一條細細的弧線,乾淨得嚇人!

    盧卡斯不信邪,又調頭回去反反覆覆地看凌燃的跳躍過程,一個勁地盯著少年的冰刀看。

    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不止是起跳弧線,他的落冰弧線也乾淨得嚇人。

    用刃清晰又利落,外刃起跳落冰的傾斜角差不多都快能有45°,一看就是下了苦功,把技術打磨修正到了極致。

    怪不得凌燃在正式比賽裡的跳躍失誤率那麼低。

    盧卡斯陷入了沉默。

    把凌燃的其他跳躍也都看了一遍。

    都是如出一轍地乾淨和利落,甚至形成了凌燃帶著個人特色的鮮明風格。

    這個華國少年的技術儲備跟他們幾個比起來,欠缺的也就是時間了吧。

    盧卡斯有點心動,又有點躊躇。

    說起來可能沒人相信,反反覆覆看凌燃這個跳躍的過程裡,他心裡甚至升起一股感動和震撼的心緒。

    冰刀撞擊冰面的那一聲簡直像是撞進了他心坎裡。

    太完美了,教科書式的標準,難怪凌燃能在升組之後一飛沖天,把他們這些老傢伙都趕了下去。

    呸呸呸,他才不是老傢伙。

    盧卡斯眼見經紀人進來,就用被子矇住了頭,用實際行動告訴對方自己拒絕交談。

    他在被子下睜著眼,忍不住地想,凌燃到底是什麼品種的小魔王,這回的世錦賽真的還有戲嗎?或許自己腿傷好之後也該回去重新打磨打磨技術?

    盧卡斯其實覺得自己十幾歲的時候能跳出來就不錯了,根本就不會琢磨這些瑣碎細節。

    凌燃才多大,心智都未必成熟,為什麼會這麼苛求細節呢?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

    這麼一會兒功夫,凌燃已經拿到了自己的檢查報告,坐上了回程的車。

    盧卡斯的問題在他眼裡根本就是不是問題。

    藝術與美是建立在絕對的技術之上。

    他想要讓所有的觀眾都喜歡他的節目,那麼一定要在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才行。

    拋開這一點不提,自己想要一直贏下去,在技術分比重越來越高的時代,把每一個細節都精細到極致,才不會被裁判扣掉不該扣的分數。

    更何況,正確的技術,也可以幫助自己避免不該有的傷病。

    這也是他很少在訓練裡受過什麼重傷的原因。

    前世的傷病交加,很大程度的原因是一開始走了彎路。說到底,還是這一次的重來讓他有了從頭改正的機會。

    他已經很幸運了,也一直都很感恩。

    少年對著車窗上的影子扯了扯唇角。

    “我們後天就回國?”

    薛林遠坐在副駕上頭也沒回,正在跟陸覺榮報備行程。

    凌燃答應了一聲。

    但臉上的笑已經收了起來。

    回國是他一直盼望的事,但這回一回國,就要見到明哥了。

    想到網上沸沸揚揚的一哥之爭,凌燃其實有點糾結,如果見到明哥,該說什麼好?

    他點亮手機屏幕,昨夜薄航緊張兮兮地把投票界面發了過來,還加了一句話,“我昨個兒看師兄看這個界面看了大半天呢。”

    鏈接一點,就進入到投票界面。

    進度條長度看起來差不多,但自己的票數明顯多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