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分站賽的行程很緊, 但凌燃還是打算先在h市休整幾天再飛e國。

    離得近,也沒有很大時差,完全可以等臨近比賽時再飛過去, 基本上也不耽擱什麼。

    這對於一貫都會早早到達比賽所在地, 提前開始備賽的凌燃來說其實很罕見。

    主要是e國的早餐他實在吃不慣。

    那種甜膩膩,齁嗓子的粥, 吃過一次, 就會讓人記憶深刻。

    當然了,多少也有故意避開e國那兩人的緣故。

    e國花滑界人才輩出,但人一多, 事就多,平時為了爭那寥寥幾個出國比賽的名額, 明裡暗裡就鬧得不可開交。這回有前一哥退役空下的位置當釣餌, 西里爾和安德烈不打得頭破血流才怪。

    聽著就糟心。

    如果不小心沾上就更糟心了。

    冰面無暇, 但人心就未必了,完全沒必要去趟這灘渾水。

    所以跟教練們商量之後, 大家一致同意把赴e的時間延後,等比賽前兩天再過去。

    也就是因此,班銳才沒有再度撲了個空。

    班銳說想跟凌燃談談, 絕對不是空話。

    為此, 他在比賽結束當天就飛了s市,原以為凌燃會參加表演滑, 他直接下飛機就去了賽方場館。卻沒想到對方因為體力和賽程的緣故婉拒了邀請, 並很快又回了集訓中心。

    沒參加表演滑, 也沒參加賽後的宴會。

    拿了冠軍的凌燃比他想象中還要低調很多。

    於是班銳又追到了h市。

    班銳今年四十一歲, 閱歷豐富, 人也已不年輕, 早就不是頭腦一熱,就想當然的年紀。

    還在飛往h市的飛機上的時候,他就開始懷疑起自己此行到底能不能有所收穫。

    凌燃是很厲害,才十六歲的小選手,一升組就拿到了華國站的冠軍。

    可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一個正在上高中,體制內的運動員,平時的全部精力應該都在訓練上,又被教練和總局冰協保護得很好,就算再早熟,又能早熟到哪裡去?

    自己把他抬得那麼高,因為一場比賽就在心裡認定他極有可能是華國花滑男單的未來,是不是有點捧殺的嫌疑。

    班銳看著玻璃窗裡自己眉頭緊鎖的倒影,慢慢嘆了口氣。

    他做裁判這麼多年,出道即巔峰,轉瞬隕落的新星又不是沒有見過,甚至還見到過不止一次。

    這一次的確有點衝動。

    但來都來了,他還是決定見凌燃一面。

    班銳一落地就聯繫了冰協,很快就順利地進了集訓中心。

    於是凌燃訓練中場,滑下冰喝口水的功夫,就看見有個戴著口罩的陌生人正在跟笑容滿面的薛林遠握手說話。

    見他滑下冰,就扭頭看了過來。

    隔著厚厚的眼鏡片,那股銳利的視線都讓人生出一種被打量被審視的滋味。

    有點不舒服,但也還可以接受。

    畢竟他在冰上滑行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會投注而來,欣賞,挑剔,善意,惡意都有,也不差這一回了。

    凌燃若無其事地靠近擋板,接過薛林遠遞來的淡鹽水,仰頭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半瓶。

    今天的訓練狀態算是很不錯,剛剛甚至在連摔十幾個之後終於落成功了一個4f。

    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累,後背都被汗水打溼貼在身上,急需補充水分。

    薛林遠等他喝完了,就把班銳的身份和來意跟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出來,話裡話外都是鼓勵凌燃跟對方談談。

    薛林遠想得深遠,班銳到底是國際裁判,裁決過不少重大賽事,他既然對凌燃感興趣,那大家能認識認識,絕對是有好處的。

    希望對方徇私是不可能的。

    但班銳站在裁判的角度,一定與他們這些參賽者看問題有很大的不同,稍微提點一點,說不定就是很大的收穫。

    他一個勁地衝凌燃使眼色。

    凌燃也就握住班銳伸來的手,眼簾輕垂,很客氣地喊道,“班老師。”

    很乖巧,很有禮貌的樣子。

    但班銳是什麼人,比凌燃大了足足兩輪還多,一眼就看出少年表面恭敬,實則並沒有真的把他放在心上。

    班銳在花滑領域並不是無名之輩,他很肯定凌燃絕對聽說過自己的名字,但對方也是真的沒有露出任何殷切激動的神情。

    很穩重的孩子。

    班銳在心裡下了個定論,又生出了幾分喜歡。

    他看著凌燃,“找個地方聊聊?”

    凌燃其實不太樂意。

    他剛剛好不容易找到點感覺,還想再練習鞏固一下。

    但班銳很明顯就是專門來找他的,拒絕不太合適。

    凌燃沉默地點了下頭,推開場門,套上冰刀套。

    他沒有換鞋。

    明擺著就沒有長聊的意思,就跟古人常說的那什麼端茶送客一樣。

    班銳有點哭笑不得,他還是頭一次在自己裁決領域的運動員面前受到這樣的冷遇。

    薛林遠知道凌燃是被打斷了訓練,心裡不太高興,就安撫性地拍了拍徒弟的背。

    他其實也奇怪班銳過來幹嘛。

    見班銳跟凌燃一前一後地往外走,扭頭就去找了陸覺榮。

    陸覺榮也摸不著頭腦,猜測說大概是凌燃在華國站的比賽表現太精彩,引起了班銳的注意。

    這話說的,薛林遠當時心裡跟吃了蜜一樣甜。

    凌燃出息了,他這個教練也替他自豪。

    可陸覺榮緊接著就憂心忡忡地喝了一大口水。

    “昨天夜裡,西里爾在社交平臺上po出了自己在訓練中挑戰4lz成功的視頻,安德烈緊跟著就曬了個4lo成功的訓練視頻。

    他們本身就有實力,裁判也更偏向他們,這次e國站比賽的水有點深。

    你到時候一定要多關注關注凌燃的心理狀況。咱們男單廟小壓力小,不能因為要獎牌,就把孩子給壓崩潰了。”

    這話就差沒說,等凌燃輸了之後,你這個做教練的得好好安慰安慰他。

    薛林遠只感覺劈頭一盆涼水澆下來。

    4lz和4lo,都是凌燃還沒有開始挑戰的高級四周跳。

    這兩人都啃下來了?

    想到寶貝徒弟今天還在死磕落冰不成功的4f,薛林遠的心一下就涼了。

    但他還是抹了把臉,“好。”

    不管怎麼樣,比賽還是要去的,結果好不好,又不是他們說了算。

    薛林遠現在比較猶豫的是,西里爾和安德烈挑戰高級四周跳成功的事,要不要跟凌燃說,會不會影響他的心態。

    那小子不上網,肯定不關注這些。

    會不會知道,還真就取決於他這個教練的一念之間。

    所以,要不要說呢?

    薛林遠覺得自己遇到了很大的難題。

    另一邊,露臺上,凌燃也覺得自己遇到了很大的難題。

    這位班老師,自打帶自己來這裡之後,就一直時不時拿冷颼颼的眼神打量他,手裡還在嘩嘩地翻閱一沓a4紙。

    很有裁判的感覺。

    但凌燃卻不太喜歡對方這樣審視的眼神。

    倒不至於覺得坐立不安,只是純粹不喜歡。

    “班老師,如果您沒事的話,我要回去繼續訓練了。”凌燃作勢要起身。

    班銳眯著眼睛看紙上的小字。

    “你接觸花滑還不滿兩年,就拿滿了青年組冠軍,升組之後的第一場比賽又拿到了華國站的冠軍。

    花滑一直都是童子功,沒有接觸過花滑的人,從十幾歲開始訓練,二週跳可能就是他們的天花板。

    凌燃,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雖然語氣很溫和,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面就問凌燃是怎麼做到的。

    少年起身的動作停下,又坐了回去。

    這個問題,凌燃其實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兩年,怎麼可能只有兩年。

    加上前世,他在心裡算了算,自己在冰上都快滑夠足足二十年了。

    花滑幾乎佔據了他的全部人生。

    “這是我的履歷表嗎?”

    凌燃對班銳手裡的那疊紙有了猜測。

    班銳點點頭,“我來之前找冰協要到的。”

    凌燃瞭然,“那班老師應該能看到,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習各種舞蹈,在轉花滑之前,還在參加舞蹈綜藝的練習生選拔。”

    這是原身的真實經歷,一筆筆都能查到。

    也是凌燃替自己想好的掩護。

    不太可信,但總比沒有要好。

    他總不能解釋說自己是穿書來的,滿腦子都是過往的經驗。那可能他剛說完,就會被扭送去精神病院做檢查吧。

    班銳卻還是難掩震驚。

    這份履歷表是他來之前才拿到的,剛剛才第一次看,原本是打算就著履歷表,跟凌燃聊聊過往的比賽經歷,好順利引入話題,卻沒想到越看越是心驚。

    花滑是冰上芭蕾不錯,但冰上芭蕾和陸上芭蕾,其中的差距不是簡單到用一句相當大就足以形容。

    學芭蕾的舞者,也許能在陸地上完成三週跳躍,但如果讓他們直接上冰,可能連最簡單的一週跳都難以完成。

    有些冰感差的,說不定連站都站不穩。

    如果說班銳來之前,只覺得凌燃是個天才,那現在他簡直無法想象,凌燃到底是以怎樣可怕的速度成長起來的。

    運動員的成長曆程,往往都有跡可循。

    因為職業的特殊性,他們的每一次比賽的進步,每一次能力的提升,幾乎都暴露在公眾眼前,也會留下視頻和記錄。

    可凌燃第一次在比賽上露面,就是去年的全國俱樂部聯賽,從此就開啟一路高歌,突飛猛進的征程,甚至一直飛馳在前進的道路上,從來沒有停歇過!

    爆發得很快,進步得也很快。

    只能用一句橫空出世來形容。

    這樣的運動員,真的存在嗎?

    太驚人了。

    怪不得冰協會同意凌燃升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