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想到這裡,凌燃談話的心思就淡了,他看了鍾炎的揹包一眼,把敏捷梯摺疊收好,放到櫃子裡。

    他會替原主將這盆髒水洗乾淨。

    但在這之前,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去訓練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鍾炎還想攔,又怕自己的意圖太顯眼。

    他忍了又忍,不服氣地問了句,“凌燃,你跟向教練真的沒有什麼關係嗎?”

    執迷不悟。

    這是凌燃聽到鍾炎的問話時,腦中閃過的四個字。

    怪不得向一康愁成那樣,氣成那樣。

    感情鍾炎還覺得自己真的跟向教練有什麼不正當關係。

    凌燃都替向一康覺得不值。

    “當然沒有。”

    他連看都沒看鐘炎一眼,斬釘截鐵地替自己和向一康正名,伸手推開門走出去。

    “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鍾炎不死心地攔人。

    凌燃的目光終於落到鍾炎臉上。

    “我為什麼要看你?”

    鍾炎愣住。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自己的目標要努力,我為什麼要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與比賽無關的事情上?”

    凌燃指了指訓練室,“我每天都在訓練室練習,但是從來沒有在這裡看見過你。”

    一個連努力都放棄的運動員,絕不可能與他站在同一個賽場上,他為什麼要關注鍾炎。

    是閒的嗎?

    聽出這個話外音,鍾炎的肩膀都耷拉下來。

    這句話簡直是殺人誅心!

    他還想攔人。

    凌燃被他纏得不耐煩,冷了神色,“你跟我去上冰。”

    鍾炎愣住,跟了上去。

    冰場上的隊員看見他們來了,一窩蜂地跟過來,“鍾哥,燃哥,你們要幹什麼?”還有人怕出事,馬上去喊向一康的。

    凌燃也不解釋,熱身幾下換好冰刀,就上了冰。

    少年的腰背筆直,臉色冷淡,烏黑的眼投了一瞥,居然有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感。

    鍾炎不明所以,咬牙跟上。

    凌燃滑行幾圈找好狀態,雙腿交叉,上來就是一個3lo。

    少年的身形在空中騰轉,長腿筆直,冰刀折射出刀鋒般的光線。

    足周,軸心穩。

    唰的一聲。

    落地更穩!

    “漂亮!”其他隊員忍不住地鼓掌。

    鍾炎瞳孔微縮。

    這是他頭一次近距離認真地看凌燃跳躍。

    他好像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選拔賽的時候,其他隊員會為了凌燃一個普通的二連跳連連驚呼。

    凌燃的動作是說不出的利落好看。

    標準得像教學視頻一樣。

    挑不出一點毛病。

    是他根本做不到的。

    但是,凌燃就是想讓他看這個嗎?

    鍾炎有點懵。

    凌燃停在他面前,“你也做一個3lo。”

    鍾炎暈乎乎地就聽了他的話,換了冰刀,熱身幾下也做了一個3lo。

    倒也穩穩落冰了。

    只不過隊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鼓掌,又覺得有點違心。

    實在是,對比太慘烈了。

    為什麼同樣是3lo,鍾哥的看起來,怎麼就那麼彆扭呢?

    還有點醜。

    鍾炎也意識到了。

    他紅了眼,“凌燃,你是故意羞辱我的嗎?”

    凌燃擺弄著手裡的手機,慢放卡在了鍾炎躍起的一瞬間。

    屏幕上的身影,冰刀還沒有離開冰面,整個人就扭轉了至少180度。

    “鍾炎,你在起跳前設想過自己跳躍的方式嗎?有仔細分析過自己跳躍的視頻嗎?你知道自己的短板都在哪裡嗎?”

    連著三個問題,把鍾炎問懵了。

    怎麼跳?不就是能跳起來就好?

    鍾炎背後冷汗直冒,他好像隱約知道,自己跟凌燃的差距在哪裡了。

    可他貧瘠的知識儲備,還不允許他弄明白太具體的。

    凌燃見他神色變了,就收起手機。

    他的語氣很淡。

    “如果你只會惡意猜測和舉報我跟向教的關係,那你大概永遠都想不明白了。”

    什麼?鍾炎舉報向教和凌燃的關係?

    原來紀委因為這個才來的!

    所有的隊員都懵住了。

    他們大多數年紀都很小,腦子裡黑白分明,最討厭一個人的出氣方式就是孤立他,不理他,頂多再偷偷說幾句壞話。

    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會走官方去舉報。

    且不說凌燃的技術水平明明就放在哪裡,明眼人都看得見。

    向教對他們那麼好,掏心掏肺,鍾炎怎麼好意思舉報向教!

    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

    一個,兩個,三個,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地蹬冰滑離了鍾炎身邊。

    凌燃看也不看被自己的話震在當場的鐘炎,右刃一個用力滑遠。

    鍾炎愣愣的,目光還在不由自主追逐著那道遠去的修長身影。

    原本追隨他的隊員都圍到了凌燃身邊,大著膽子、嘰嘰喳喳地問長問短。

    “燃哥,我的跳躍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問題啊?”

    “燃哥,你能幫我看看我的旋轉嗎?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使不上勁。”

    “燃哥,燃哥……”

    小隊員們好像突然就發覺凌燃並不是那麼難相處,一聲聲地喊,儼然把凌燃當成了隊伍中心。

    就連一直最粘鍾炎的嚴慶都狠狠瞪了鍾炎一眼,小臉一紅,跟了上去,見凌燃沒有驅趕他,扭扭捏捏憋出一句,“燃哥……我……”

    凌燃被這些小孩圍著,眉梢一挑,不耐煩的氣場都出來了。

    偏偏這些隊員年紀不大,都不會看眼色,道歉的,請教的,一個個厚著臉皮輪著來。

    到底都是群小孩,臉跟六月的天一樣,說變就變。

    凌燃是一個頭兩個大。

    他覺得自己好像突然成了孩子王。

    這還不如他們討厭自己的時候好。

    最起碼清淨。

    向一康遠遠看的倒是老懷欣慰。

    薛林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得,他家這小祖宗臉沉得都要滴水了。

    但就該這樣!

    年輕人就該多說說話,放鬆放鬆!一天天的,長在冰上和訓練室,算怎麼回事啊!

    鍾炎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邊緣。

    沒有人再投來眼神。

    沒有人再關注他。

    就好像曾經屬於他的光,全都去追逐冰上那個少年。

    他也沒有臉再攔凌燃,走出訓練中心後才從包裡摸出一個顯示正在錄音界面的手機,狠狠砸在了地上。

    凌燃的話深深刺痛了他。

    那個漂亮的3lo更是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衝著半空狠狠地一揮拳,滿眼不甘,最後還是不得不頹然地背上揹包,在保安的驅逐下離開了這個曾經奮鬥過數年的訓練中心。

    是他忘記自己的本心和對花滑的熱愛,一門心思搞不入流的小把戲,活該落到這樣的下場。

    不甘心,真不甘心,鍾炎狠狠擦了下眼。

    但他也知道,這片潔白的冰面容不下他了。

    凌燃不知道自己簡簡單單幾句話,就對鍾炎造成這麼大的打擊。

    他還在一門心思地打磨自由滑。

    第二版的鳴蟬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節目的配置太低了。

    二連跳只有3s 2t和3t 2t。

    而他拿出來打動裁判的4t 1eu 2s,其實是感覺來了,為了爭取名額努力拼了一把,平時的成功率並不是很高。

    萬一比賽的時候感覺沒來呢,該怎麼辦?

    凌燃不喜歡打沒有把握的仗。

    他已經琢磨了好幾天,還在想要不要把3s 2t的組合替換成他成功率更低,但分數更高的3s 2lo。

    lo跳,也就是後外結環跳,很容易辨別,起跳前明顯可以看見雙腿交叉一下的就是後外結環跳。

    凌燃最近仔細研究了薛林遠收集整理好的關於國際上這次奪冠呼聲很高的選手。

    已經發聲會參加華國站分賽的有m國的丹尼爾,r國的竹下川,h國的張恩昊,都是在少年組嶄露過頭角的選手。

    尤其是丹尼爾,他前不久剛剛在m國站分站賽上拿到冠軍。

    竹下川則是r國名將竹下俊的弟弟,這次也在社交平臺上宣稱會參加華國站冠軍的爭奪。

    凌燃看過他們的比賽視頻。

    都是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這次比賽的壓力很大,俱樂部聯賽什麼的根本就不能比。

    可以說,這是凌燃第一次參加專業級的賽事。

    還是得再練一組3s 2lo的二連跳。

    凌燃想得很開。

    即使這次比賽用不上,還有下次下下次呢,總有一次會用上。

    他投身進枯燥重複的訓練裡。

    抽空聯繫了阿爾貝託,告知了自己有關考斯騰改動的想法。

    很快,阿爾貝託給出了熱烈回應。

    阿爾貝託是一個真正痴迷藝術的設計師,不僅沒有因為被要求改動而生氣,反而對凌燃的提議滿意極了。

    “凌!親愛的!我真想請你來做我的專屬繆斯!或者來做我的關門弟子!”

    凌燃不習慣意國人膩膩歪歪的說話方式,簡單將自己的想法交代清楚,就放手把考斯騰的修改交給了阿爾貝託。

    阿爾貝託果然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新做好的考斯騰一送來,就看得薛林遠嘖嘖稱奇。

    “不錯不錯,這樣變動,更符合節目的意境了。”

    他眼裡有光,“我覺得咱們說不定真能得塊獎牌回來!”嗯,最起碼一個最佳氣質長相獎肯定沒跑。

    凌燃將身上試穿的考斯騰脫下摺好,“我本來就是衝著獎牌去的。”

    薛林遠一巴掌呼他後腦勺上,動作很輕,倒像是揉了一把凌燃的後腦勺。

    “你小子,至少嘴上也謙虛一點啊,拿獎牌這事,都是悶聲發大財。”

    說著說著,薛林遠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凌燃也笑了笑。

    清亮烏黑的瞳孔卻盯著牆上的倒計時牌,目光灼灼。

    世界青年花樣滑冰大獎賽第二站,華國站分賽。

    他亮劍在國際賽場上的第一戰。

    終於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