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夫 作品

第五章 山神

[帰る·kaeru]

這個詞有點特殊,它的使用場景一般是兩種。

“回家,或是回到我們應該去的地方。”流星推了推眼鏡,在日誌本上寫下日語釋意,“神道城是日本人的地盤兒,看來東道主不歡迎咱們,平安大哥,現在怎麼辦?”

巖爆現象是一種天災,伴隨這種天災出現的靈能潮汐才是重頭戲。旅途還沒開始,似乎有一尊看不見的山神,早早的攔在琉球群島地下世界,攔在這條路上,向陌生來客發出警告。

“小兄弟,我尋思吧...”平安道長是個實在人,不打算給阿星畫餅,把實際情況都說清楚:“這前路兇險,不如我們就此回頭,照人家的說法先回一趟家。”

流星追問:“為什麼?”

羅平安要隊伍最後方的黑哥原地掉頭,往隧道出口去,細心解釋道。

“你都說這個日文意義非凡,人家只是要我們回家,沒有為難我們的意思——它是客客氣氣的,沒有喊我們滾開,沒有辱罵我們,想來是不希望我們再往裡走了。”

“而且巖爆這種自然災害的威力非常大,你也能聽見地動山搖時的巨大音爆——飛石金砂一起噴湧出來,威力比子彈還恐怖。照北美居合術發射的標準九毫米帕彈來算,加重彈頭的動能至多是四百焦耳。”

流星還在納悶,這道長好像挺喜歡槍械,與時俱進呀。

平安大哥頭也不回,大拇指翹起比著身後的礦坑。

“你把這巖爆的礦坑看做炮口,打出來的細沙碎鐵,那可不是尋常護甲能防住的炮彈呀。”

“這彈頭是玄武岩層裡經過百年千年擠壓的高密度赤鐵礦,經由千萬噸的山體壓縮噴射出來,我們的肉身絕對受不住這種攻擊。”

流星迴頭看了一眼礦坑對面的牆壁,那千瘡百孔的小圓洞就是答桉——想要造成如此強大的破壞力,估計得用大炮打上好幾十顆榴霰彈。

剛才那一陣飛沙走石造成的新傷,還有巨大機械力滯留在坑洞中,這些能量變成了單純的熱量,其中破碎的鋼筋發出亮堂的紅色,平安大哥說得沒錯——他們或許可以越過這個大坑,但是之後會遇見什麼就說不定了。

“好,那就聽你的,平安大哥。”步流星立刻跟上了平安先生的步子,往來時路走,“探索未知的地區固然需要勇氣,知難而退也是一種勇敢,你說對不對?”

羅平安倒是看透了阿星的小心思——這二十五六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心裡肯定不服氣,不過嘴巴子肯定得逞一些威風。

“啊對對對!你說的好呀!”

緊接著隔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兄弟倆,就這麼順著來時路往出口走。不過十分鐘的功夫,就走到隧道出入口的巖臺旁。

一路無話,流星走出這條隧道時莫名感覺內心的壓力消失了,那種強烈的靈壓也隨之消散,有種逃出生天虎口脫險的慶幸之情。

他開始審視身體和內心,這並不是第一次天人交戰,此前在剿滅癲狂蝶聖教的戰鬥中,有許多個回合,都是在這種高壓環境中煎熬,在生死一線徘迴。

只是今時今日,遇見嚎風嶺隧道中的天災時,這種對未知的恐懼感要強烈得多。

那僅僅是一條會產生巖爆的隧道,有一位看不見摸不著的山神堵住了去路,可是這種壓迫感卻叫流星的肉身主動認輸了,就像看見撲面而來的巨浪,腳下的大地開始震顫,這一系列難以用言語去描述的瀕死體驗,讓他的內心產生了裂痕。

要知道,阿星從小就喜歡極限運動,征服山川和巨浪,從幾千米高的半空自由落體跳傘,險死還生的冒險是他最喜歡的東西。

可是當他從這條隧道中走出來,要走回文明世界的時候,他也驚訝,也會詫異,有那麼一刻——他想要認輸。

這個時候,阿星的額頭才冒出冷汗,回想起明哥第一次面對芳風聚落大海中的金蛋時,那磅礴的靈壓幾乎要將流星擊碎,可是大哥卻巍然不動——那是流星一直都羨慕且敬仰的超能力。

羅平安提醒道:“走吧?小兄弟?”

流星默不作聲,心中憋著一口氣,默默爬上黑哥的鞍具,想要快快逃離這個地方。

平安道長沒說什麼,他也跟著阿星翻上狼背,原路返回就可以放心大膽的騎上大狼,快快回到前線據點去報告情況。

跟著道路石砟的痕跡往前,黑哥跑完這段六十公里的路,只用了一個小時。

可是事情越來越不對勁——

——按照地質地形圖的標註,這條蜿蜒曲折的山路變成了沒有盡頭的迷宮。

“不對呀,小兄弟,不對。”羅平安指著道路上的瑩石,“我們來過這裡,不止一次了。”

按照物質世界的鐵則,按照尋路規律,如果順著靈能標記物走,一定可以走回據點。

可是此時此刻,流星依然看不見任何交通信號基站,手機和fob多功能終端沒有信號,可是它們擁有最基礎的指南針功能,在斷網之前記住某一個方向,它們必然能指明正確的朝向。

羅平安把日誌本交給流星——

——他跟著大狼的步數來計算,粗淺的畫出來一張地形圖。

他們繞了一個大圈子,又回到了地圖某處。

羅平安放眼望去,除了鐵道的基礎設施以外,只有勘探隊留下的照明設備可以稱為文明的痕跡,除此之外便是陡峭的山體。

“我們在繞彎,小兄弟。”

平安先生指著日誌本上的線路圖,手指跟著線索一路往前引。

“先是右拐往前行進十四公里,看起來是一條直道,緊接著有個涵洞要繞行,出了涵洞是上山路,旁邊的地勢開始變陡峭,然後再往前二十一公里的山道,左邊是山崖,右邊是一片原野,原野外六百多米是空腔的盡頭,沒有路了。”

“如此一來,本來要向東北側走一千八百米就可以看見一個基站,但是又彎彎繞繞過橋進洞,回到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