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夫 作品

Curtain Call·謝幕

    [寫不出的時候不硬寫]

    [——魯迅]

    ......

    ......

    [crime and punishment·罪與罰]

    沒頭腦和不高興踏過列車的寬敞廊道——

    ——來到故事的盡頭,來到故事的起點。

    白色的大理石門扉依舊矗立在那裡,用黑曜石點綴出[joe]的三個英文字符。

    江雪明內心忐忑,反覆琢磨。

    這個詞並不是單指文不才一個人。

    而是文森特·vinc[e]nt。

    維克托·vict[o]r。

    還有傑克·[j]ack。

    這三個名字只出現過一次的孤立字母,組成了完整的無名氏。

    想要推開這道牢不可破的心門,要將其中剩餘的孤立字母抽調出來,重新排列組合。

    ......

    ......

    步流星見四下無人——

    ——就去用渾身蠻力, 想要推開文不才的貴賓車廂。

    直到阿星累得氣喘如牛,它依然紋絲不動。

    江雪明思付許久,終於輕聲念道。

    “joe rank。”

    該翻譯成什麼好呢?

    現代的語境,叫作j·o·e三人組排位賽?

    不對——

    ——在一百六十年前,應該有另外一個說法,如果把rank當做名詞。

    它叫[英俊小夥的行列]。

    流星看懂了,興奮的說:“那必須是我了呀!”

    ......

    ......

    大門的聲控傳感器開始工作。

    從沉重的門扉中傳出齒輪組嵌合發條絞擰的複雜動靜。

    緊接著就是橫置的鋼樑大鎖咔的一聲, 復位還原, 釋放大門的聲音。

    江雪明內心充滿了好奇——

    ——與維克托老師私下請教。

    關於文不才的來歷,按照維克托老師的說法,那是一頭來自寒武紀的昆明魚,跟隨著自然環境與病毒對抗,是長生不老的生物。

    從合弓綱的生命體,演化至今時今日的智人。文不才一定體驗過無數次生死一瞬的危機,一定有很多生存的技巧可以學習。

    想到此處,江雪明領著阿星往門裡闖。

    踏進貴賓室大門之後,兩人齊齊愣住。

    這間車廂房室非常混亂——

    ——具體來說,它沒有床鋪,沒有廁所,沒有餐桌。

    它不像提供給貴賓休息的,哪怕是一張椅子都放不下。

    它是一座陳列館,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張信函,數百張圖畫照片,各種展櫃中的奇怪物件,有化石和古董, 有一文不值的工業爛鐵, 也有價值千金的古埃及象形文字墓板。

    一時間, 江雪明看花了眼。

    漆黑的地板與純白色的天花板無影燈,讓兩個小夥子一時半會有些愣神。

    這個房間就像是國際象棋的棋盤那樣規整簡單。

    左右兩側對稱佈局,中央的小件展櫃和說明信封的安排,能給強迫症的大腦做一次爽到極點的按摩。

    無論從裝修擺位,還是置物櫃裡遙不可及又觸手可得的東西。

    都讓人有一種冷到極點的殘酷感。

    狹長的走道正中央,第一件展品,是昆明魚的化石。

    雪明打開信封,與流星一起查看信封中的黑曜石硬卡。

    ......

    ......

    你好,歡迎來到我的墓園。

    你可以叫我文不才。

    或者文森特?

    或者溫洛?

    亦或是其他名字?

    籍籍無名的人?

    這些都不重要,我有很多很多名字,很多很多——

    ——目前你們看見的,就是科研站的生物學家與我說的事實。

    這是我最早最早的形態,一條魚。

    它身上有二十五個肌節,來自中國雲南。

    是的!我是雲南的!

    然後呀,這些肌節呈雙[v]結構,一頭朝前,一頭朝後。

    我依靠這個字母, 認識了很多很多人。

    ......

    ......

    兩個小夥伴放下卡片, 繼續往前。

    兩側的牆壁畫作, 或者是展櫃的化石,有寒武紀時代的生物模型。就像是在展示著文不才在自然界中的累累傷痕,傲人戰績。

    直到始新世晚期——

    ——械齒鯨的模型旁邊,才出現新的卡片信封。

    內容簡單扼要,只有寥寥數語。

    ......

    ......

    在這裡停一下!多看一眼!~

    這個時候,我有了一顆非常巨大的腦。

    它的結構簡單,可是記不住多少東西。

    這些神經突觸在今時今日依然影響著我,能讓我在水中迅速的找到獵物。

    好了!你可以往下,如果覺得博物館之旅比較無聊——

    ——我們可以直接跳到一八六零年。

    ......

    ......

    一千二百萬年前的大展櫃裡。

    出現了森林古猿的化石。

    再往前——

    ——是三百萬年之前的石器工具。

    文字說明也開始變多,變得複雜。

    大多都是科普欄目,在這個時期,文不才沒有完整的記憶,只有模糊不清的求生意識。

    直到乍得沙赫人開始走出洞穴。

    直到裸猿披上衣服。

    直到人類文明迸發出璀璨的火。

    直到公元三十年。

    一個由腿骨雕刻的聖人受難像躺在大道中央。

    還有三枚聖釘,聖餐禮用的銀餐具。一個水晶頭骨所造的杯子,用來盛放聖血葡萄酒。

    流星:“這下樂子可大了!”

    江雪明一言不發,只是拿起卡片詳看。

    ......

    ......

    從二十五個肌節,到三十三條脊柱。

    我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三十三週歲之前,可能會隨著生活質量發生改變,但不會超出二十五到三十三歲的骨齡範圍。

    除了骨質中的碳同位素能顯示我的真實年齡,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誰。

    科研站的歷史學家和我說——

    ——這骨頭上雕的是我。

    我說他不是我。

    ——他們硬要說他是我...

    好吧,我也沒辦法。

    可是這能說明什麼呢?

    我的腦袋至多能記住一百多年的事,其他的所有一切,都會隨著時間這把刻刀,一刀一刀雕刻成截然不同的樣子。

    ......

    ......

    再往前,再往前。

    來到一八五七年的福州,有鐵犁和彎刀躺在黃巾盒子裡。

    卡片上的文字變多了。

    ......

    ......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醒來的,只記得鄉會的老人和堂哥與我說。

    我是投奔太平軍,以拜上帝為由頭,跟著同鄉起義的大頭兵。

    但是失敗了,我醒過來時少了一條腿,什麼都不記得,就拄著拐,跟著弟兄一起逃去美國生活。

    我犯下很多罪過,其中也包括與太平洋鐵路公司引薦鄉親來修鐵路。

    三年之後,我的腿居然長了回來。

    我學會說英語,與組長工頭去大都會泡妞玩槍。

    與鄉親們聚少離多,等我從東岸的約克城出發,到科羅拉多去探親。工組單位,只交給我一張張黃頁合同。

    ......

    ......

    江雪明和步流星沉默著。

    他們看見置物櫃當中染血的鐵道。

    鞭子與斗笠。

    槍和麻古菸草。

    一副撲克牌。

    香水瓶雷汞火藥槍械。

    ......

    ......

    那一刻,我認為我是吃了人肉,才有把斷腿長回來的本事。

    我希望在這條鐵路上結束我罪惡的生命——

    ——有個人將我從鐵軌上拉開。

    他的名字叫傑克·馬丁。

    ......

    ......

    一步步往前,兩人看見越來越多的畫像和古物。

    一對大皮靴,惡毒的水晶蠍子。

    警官的正五芒星徽印章。

    雷明頓公司生產的轉輪手槍。

    黑曜石卡片上的文字越來越多。

    ......

    ......

    傑克是一個英國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