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夫 作品

Act2·[One Must Fall·孤身一人必將墮落]

    江雪明問:“這些肉身元質,是培養白夫人的原料?”

    “是的。而且反覆借貸的結果非常可怕,車站在這方面有明確的規定,不會允許同一個人高頻次的借貸行為。”傑森咬牙切齒,想到了混沌難言的場面:“一個精神肉身都健全的人,不斷讓自己變成殘廢,傷口不斷癒合,又經歷新的創傷,用這些痛苦換來的錢,在城市中紙醉金迷夜夜笙歌,花錢也越來越沒有節制——他們忍不住的,絕對忍不住,借貸的頻次只會越來越高,獻出去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傑森·梅根捂著臉,談到這件事時,感覺精神緊張,唇齒乾澀。

    “反覆借貸的副作用,會讓乘客的精神元質受損,靈感會變得越來越弱,癲狂指數也會越來越高——以前能看清的東西,能感知的事物,能為了一場電影感動得痛哭流涕,能為了一次約會開心到睡不著覺,後來都沒有了,他們失去了這些簡單又純粹的感情。甚至失去了最重要的,活在每分每秒真實世界的能力。我有很多同期的乘客朋友,其中也有幾個,就這樣墮落成拾荒者,變成一具空殼,變得麻木不仁,再也沒辦法乘車旅行。”

    傑森牙關緊咬,怒到極處。

    “我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了,或許他們還在地下世界,冒著生命危險,要去徒步沿著鐵路,走到別處陌生的車站碰碰運氣,試圖偽造身份,騙過財政機關的審核人員,繼續貸款。”

    “或許他們早就回到了地表世界,用最後一筆錢結婚生子,過上了普通人的幸福生活,誰知道呢?”

    “或許他們還在鐵軌上推餐車賣小吃,偶爾和車組檢修維護人員要一根菸,在車站休息的時候,要從乘客手裡換到一張車票,希望幸運女神能再次眷顧自己,能看清鈔票上的倒五芒星徽印。”

    “或許他們強大的意志力,能幫助他們從這個恐怖的旋渦中逃離出去,但是...再強大的意志力,也會在這種反覆獻祭器官的迷信儀式中,變得脆弱不堪。如果沒有侍者來幫助他們,最終的結果就是孤身一人必將墮落。”

    江雪明順手就給妹妹發了一條短信。

    [不要碰網貸,白露,哥哥有錢。]

    ......

    ......

    “拾荒者就是這樣一群人嗎?”步流星突然就不打算換衣服了,因為他從小到大都沒體驗過這種情感,是學不來裝不像,完全沒辦法演,沒那味兒。

    “普通人也樂意出賣自己的身體,為乘客提供萬靈藥的原料。”傑森已經換好了衣服,又趴回到公路旁,要再次確認自己收集的信息準確無誤:“但是普通人反而不像乘客,下場沒有那麼慘。他們的靈感沒有那麼強烈,也不會體驗到從高處跌到低處的那種快感,那種莫名奇妙的墮落快感——只是癲狂指數上升,會讓這些普通人的內心變得脆弱,變得易驚易怒,容易大悲大喜,犯罪的概率會上升。除非是車站的調令引薦,普通人拿不到車票的,也不能往返多個車站去騙貸,這種副作用會變得無足輕重,還清貸款之後,長則半年,短則半個月,他們就恢復如初了。”

    江雪明內心唏噓,沒想到車站的高利貸,說的是車站與乘客這筆血肉債務帶來的利息。

    好貓咪費盡心機,想給乘客們的冒險旅途備上充足的萬靈藥,最後卻是這個結果。

    從這條生產線誕生的救命靈藥,讓許多乘客自甘墮落,變成瘋瘋癲癲的拾荒者。

    “在五年前,車站就不允許任何乘客出賣肉體元質了,借貸的大市場裡,反而滋生出更多的灰色地帶...私人銀行和私人貸款,各種五花八門的理財項目層出不窮...那就是另一個血淋淋的故事了。”這些事情,傑森暫且按下不表,他低頭舔舐著輪印黑泥裡的味道。

    那場面看得步流星咋舌稱奇。

    傑森對文不才說:“有機會進去!絕對有機會!文不才!”

    文不才:“細說。”

    “用流動餐車的名頭,是一個絕佳的藉口。”傑森解釋著:“這些泥土道渣裡,有新鮮的驢糞,流動餐車的廚師用畜力運貨,比起貨車要更安靜,更保險——驢糞的主要構成物是蕨菜和苔蘚,都是巨山車站的貨品,我吃過這些東西。這些驢子要是不聽話,還能變成禦寒的衣料和食物。”

    江雪明也為之動容,從包袱裡遞出水壺和牙刷,“壯士!辛苦了!”

    傑森接走了牙刷水壺,一邊清潔口腔,一邊口齒囫圇的解釋著。

    “就在不久之前,兩天以內,有一列拾荒者的流動餐車進入了哨卡。從車轅的走向來看,他們是有進有出,進去的時候輪印很深,馱了很多貨品,出來的時候輪印較淺。”

    緊接著傑森又在公路上繞圈。

    “這條路沒有彈痕和金屬裂片,也沒有血跡,外層哨站的戒備鬆散,應該是個很好說話的地方。”

    他仰頭漱口,最終將漱口水吐光。

    “我們需要兩個偵查兵,去前面探探路,要花花腸子多一點,要和陌生人聊得開談得來,這兩個偵察兵得互相照應,為對方的謊言查缺補漏,得問清楚這個聚居地有多少人,多少條槍,要旁敲側擊,問出零號站臺的大老闆住在什麼地方。”

    步流星舉手:“我準備好了!”

    文不才剛想說話。

    傑森搖頭:“你不行!溫洛,你的名字在米米爾溫泉集市太響亮,太惹人注目了,你的下頜骨寬厚有肉,特徵明顯,但凡在米米爾溫泉集市待過幾天,都能認出你這個下巴。”

    江雪明:“我和流星一起?”

    傑森:“你會演戲嗎?”

    江雪明:“完全不懂。”

    小侍者:“讓我來以身犯險吧!先生!我能...”

    傑森面無表情:“放你媽的屁。”

    小侍者失魂落魄,從傑森屁股後邊,躲到了江雪明屁股後邊。

    傑森嘆了口氣,開始和步流星講戲。

    “小子,我是一個拾荒者,我的流動餐車被人搶了,你遇見我這個孤苦伶仃的人,就要路見不平出手相助,我準備偷襲你,殺死你,搶走你的車票和乘員證,最後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倆你追我趕,就這麼跑到零號站臺來了——你是個找樂子的乘客,要本色出演,這麼說你明白嗎?”

    步流星:“哦!明白的!”

    雪明小聲嗶嗶:“但願他能明白。”

    小侍者小聲嗶嗶:“但願他能照顧好我的僱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