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夫 作品

Vol·21 [おどるポンポコリン·大家一起來跳舞!]

    老舊的鍍鋅水管換成不鏽鋼與pp聚丙烯。

    各個閥門泵機裡外裡翻修換新,密封膠圈和電機線材全部換了一遍。

    大堆發黃的噴砂毛玻璃拆下來,換上新的夾金屬絲延壓玻璃,能用很久很久。

    大樓迎接紫外線大燈的一面做了新漆,在背光那一面,能看見很多很多連環畫,是給英英幼稚園孩子們準備的禮物。

    倉庫裡的貨品分門別類,為各個房間的居民準備了至少能用四年的耗材——但是,像廚房的素食菜品這種東西沒辦法確保長久供應,這些問題只能交給潔西卡長官來處理。

    ......

    ......

    “這份清單就交給你了,李香雲阿姨。”江雪明遞出去新的油紙賬本,交到保潔阿姨手上,“倉庫的管理員,還在這棟樓裡嗎?”

    “那是我丈夫。”保潔阿姨拿走賬本,笑眯眯的說:“很早很早以前就走了。”

    “哦...不好意思。”江雪明抿著嘴,怪難為情的:“我不該提這個事情。”

    “應該就死在地震那會,來不及跑就被貨架砸死了,當時情況很亂,救援隊進來,有很多屍體都找不到工牌,他們又說這是靈災,把遇難的人們就地掩埋了。”李香雲阿姨一點都不在意,撇過頭,看著一排排貨架,看著又大又擠的倉庫。眼睛裡的黑色油脂起伏不定,一會瞳孔變成黑色,又變回棕色,情緒很不穩定的樣子。

    江雪明順手就把阿星的大錄音機交出去:“阿姨,我想把這個東西送給你。”

    “這是什麼洋玩意?”李香雲不明白,但她能從兩個擴音喇叭和磁帶盒,猜到它的用途:“是放歌曲聽的嗎?”

    “是的。”江雪明又往揹包裡一陣捯飭,翻出來兩盒磁帶。

    一盒是《中國歌舞劇院合唱團》的錄播帶,收錄了《在太行山上》、《我的祖國》。

    阿星從明哥身後冒出頭:“對對對!我還託九五二七找人錄進去李谷一老師的《瀏陽河》,《我的祖國》也有郭蘭英老師那個版本的,阿姨,你還想聽啥?”

    “我不曉得搞這個洋把戲。”李香雲阿姨撩著頭髮,眼神乾巴巴的,不安的揉搓雙手,像是想去拿住錄音機的提把,又怕把這個東西給用壞了。

    江雪明:“阿星,教李阿姨用。”

    過了幾分鐘,李香雲阿姨終於搞明白磁帶怎麼塞,消磁重錄和暫停,還有快進後退幾個功能鍵的用法。

    當她按下播放鍵時,絃樂的intro前奏進來,她立刻就跟上了節奏。

    李阿姨搖著手,身體也跟著輕輕晃。

    她拿住江雪明的肩膀,哼唱著。

    “一條大河~波浪寬~”

    “風吹稻花~香兩岸~”

    在倉庫裡忙碌的雜工大姐,一邊捯飭著抹布和消毒液,一邊跟著李阿姨唱。

    “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阿星又從包袱裡掏出新的磁帶,放在一個大紙箱裡,有很多很多不同年代的歌,雪明也塞了一張磁帶進去,是江白露的珍藏,在兩兄妹還沒出生,在二零零零年發行的《jay》——雖然不知道李阿姨會不會喜歡,但白露和雪明都很喜歡。

    他們不再去打擾倉庫裡的人們,只是安靜地等待著,站在大門處看著遠方。

    ......

    ......

    大體育場上的橢圓跑道旁,不同的人種根據不同的故鄉,搭起了不同的舞臺。

    波列契夫和剛察洛夫兩位網球裁判搭起了投影布,和組別裡六位工程師,三十三個組員一起看著《1990年5月9日勝利日大閱兵》。

    放完了《萬歲,我們強大的祖國》,緊接著是《神聖的戰爭》與《斯拉夫女人的告別》,彷彿回到了克里姆林宮下,與軍樂團方陣一同擊鼓吹號。

    隔壁是拉美裔的好鄰居,他們在臺上載歌載舞,有個叫克里安迪亞諾的泥瓦匠和朋友們擁抱在一起。

    因為他拿出了傳家之寶,那是馬拉多納的一件球衣——那個舞臺上正在播放1990年,球王馬拉多納單槍匹馬摧毀尤文圖斯的最後一場比賽。

    來自歐洲的朋友們聚在一個回形餐桌前大聲齊唱。

    以來自意大利的恩裡克大廚為首,他處理肉品,也能吹小號。

    廚房的紅案小工提著貝斯,剛剛把電吉他交到艾裡力克工長的手裡。

    施工員副手坐在鋼琴前,彈起了《皇后樂隊》的《波西米亞狂想曲》。

    在1990年,皇后樂隊的主唱佛萊迪·摩克瑞舉行了人生中的最後一個生日派對,於1991年11月因艾滋病去世。

    北美的紅脖子們沒有搭起臺子,他們到處晃悠,偶爾會試圖混進別家去弄點薯條,唯獨有個黑叔叔用星條旗當披風,戴著墨鏡抱著電吉他,讓他的助手作薩克斯伴奏,在一群聽眾的簇擁下,唱著靈歌,唱起b.b.king的爵士樂。

    東亞文化圈的哥哥姐姐們已經開始排練,他們託七哥弄到了一張鄧麗君的金唱片獎作品,名字叫《淚的條件》。

    但是七哥還是沒敢報名——她本來也想上去唱首歌,想唱《我只在乎你》。

    後來她才發現調音臺有1991年紅白歌會vcd,鄧麗君為這場紅白歌會獻唱《我只在乎你》——後於1995年因病去世。

    她琢磨著,這些廣東來的好哥哥都聽過原唱了,自己也沒必要上去丟這個穿越時空的大人。

    ......

    ......

    《我的祖國》快要放完了——在“朋友來了有好酒”這一句之後。

    李香雲阿姨愣了那麼一會——

    ——因為她望見,從庫房的麻布毯子下鑽出來一個機靈的大爺,打開地下室的隔板門扉,手中握著光禿禿的木杆子,像是五六式衝鋒槍朽得只剩下了把柄,這大爺兩眼放光,中氣十足的喊。

    “若是那豺狼來了!有迎接它的獵槍!”

    那位大爺就是李香雲的丈夫,也是這座倉庫的管理員,

    李香雲阿姨想通了——

    ——丈夫年輕的時候打過很多仗,怎麼可能會被地震擊倒呢?

    只是沒人去整理庫房,沒人移開那沉重的鐵架,沒人發現在地下室裡,還躲著這麼個老機靈鬼。

    “我以為你死了...”

    “在很久很久之前。”

    ......

    ......

    另一邊——

    ——潔西卡長官叉著腰,站在舞臺上。

    她換了一身紅白相間的打歌服,特別特別精神,特別特別開心——這是她的第一次登臺演出,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看見舞臺的佈置,總覺得缺了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