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夫 作品

第十二章 沒有臉的女人

    兩人往河流的源頭走去,河道兩岸的水滴形土屋越來越少,聚落的居民也見不到幾個了。

    到達入海口時,江雪明和步流星看見了這片“夢中大海”的樣子。

    香甜的海風迎面撲來,目力所及之處,海平線和天空似乎混淆在了一起,都是一片灰茫茫的色塊。

    一陣陣海浪湧上碎石灘頭,在更遠處,巨大的陰影匍匐在灰海更深的地方,其中有點點鮮紅的焰光,是火山活動。

    就像是有一頭無法丈量的巨物,它潛伏在深不見底的海溝岩基下。

    火山口噴湧出來的熔漿,是它背皮上的一萬隻眼睛。此起彼伏的浪潮,是它沉重緩慢的呼吸。

    步流星感覺自己的呼吸急促,在這片神秘詭奇的海洋麵前,幾乎喘不過氣來。

    雪明先生則是徑直朝著夢中的洋樓走去,尋著記憶中的方向走進了霧中。

    細雨和大霧淋溼了他們的衣服。香甜的空氣裡,他們在交談。

    “明哥,看見這片海時,我感覺很不好...”

    阿星一腳深一腳淺地踏上石灘,他能從鼓膜中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狂跳。

    彷彿他內心的超常[靈感]在作祟,面對這片海洋時,他能感知到其中莫名偉大的存在。

    那種虛無縹緲的壓迫感,還有近乎瘋狂的恐懼要將他壓碎。

    他就像是一隻螞蟻,看見了人類的鞋。

    他的臉色慘白,汗如雨下。

    他必須說點什麼,必須和江雪明說話。內心的巨大壓力讓他進入了一種超然的狀態。

    他知道,如果現在讓他去做安檢,他的癲狂指數一定高得嚇人。

    這片海里有什麼東西——

    ——儘管那個東西,從來都不在意步流星,兩者之間沒有建立任何的溝通聯繫,也沒有任何交集。

    但是步流星依然被海洋中的東西影響了,這種壓迫感幾乎要將他逼瘋。

    他的身體中,各個部位的激素腺體在瘋狂工作,大腦的生物電系統也在瞬間失衡。

    他的腦神經突觸不可避免地開始發出錯亂的信號,讓他止不住地胡思亂想著。

    他喉口乾澀,像是熬了幾天幾夜的勞工,近乎懇求一樣的問著:“明哥...明哥...你不害怕嗎?你有沒有聽到?你有沒有看見海里的東西...你...”

    江雪明拉上了步流星的胳膊。

    “阿星,別害怕。”

    步流星感覺頭暈目眩,在這片大霧中,他似乎看不見終點,神經衰弱的現象越來越嚴重。

    一開始,他們踩在砂石上的聲音變得刺耳起來。

    再後來,步流星只覺得那些噪音能牽動他的心跳,引得胸口傳來陣陣絞痛。

    短短的幾百米距離,對阿星來說就像是在地獄中行走一樣,每一步都是油煎火煮。

    “明哥,你完全不會害怕是麼?”

    “我不知道你的恐懼來自哪裡,阿星。”雪明先生坦言:“是我們右手邊的那片海嗎?”

    “是的,難道明哥你感覺不到?”

    “感覺到了。”

    “那我們倆的靈感都在奏效,它在警告我們離開這裡,不要再往海里去了。”

    “我們沒有下水的計劃,阿星。離那棟洋樓只剩下五六百米了,你能撐得住嗎?”

    “能...我應該能。”

    “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一個人能回去嗎?”

    “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我把你丟下,以你現在的狀態,讓你獨自返回補給站,恐怕情況會更危險。”

    “明哥...你一直都是這樣嗎?”

    “都是這樣?指的是什麼?”

    步流星感覺四肢有了力氣,腦袋也不像是剛才那樣昏昏沉沉了。

    他能感受到胳膊被江雪明死死捏著,就像是從那條胳膊傳來了源源不斷的力氣一樣。

    他的心率降了下來,臉上重新有了血色,只是偶爾瞥向大海的方向,那種驚懼喪膽的情緒又會湧上來——於是他就偏過頭,再也不往海洋的方向窺探了。

    阿星緩了口氣,他接著解釋,接著問。

    “不好意思,剛才我的腦袋不好使了,我是想問你......你一直都是這麼冷靜嗎?剛才在面對這片海洋的時候,我站都站不穩了。”

    江雪明:“嗯。”

    “嗯?”步流星難以置信地撇過頭,看著江雪明——看見江雪明的側臉,看見那個男人毫無變化的表情,就像是怪物。

    這讓阿星有些難以理解,他連忙補充著。

    “我以前是玩極限運動的,我跳傘攀巖衝浪滑雪都沒在怕的,我可是超勇的。可是在這片海面前,我感覺自己就像是陷到侵入性思維裡了,我感覺它隨時都會毀滅我...把我捲進去,把我壓進萬米下的深海里,讓我身體裡的所有空氣都排淨,把我壓成一塊餅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