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彩 作品

第17章 第 17 章

    得到了紀宏山的贈書後,後面的日子裡,安華陸陸續續被紀宏山叫過去好多趟,專門讓她獨自維修一些出車經常會遇到的故障。遇上她能快速修好的,就猛誇她。遇上她束手無策的,嘴巴也不客氣,直接說得她無地自容。

    對於這樣的紀隊長,安華真是不知道該感謝他,還是該討厭他了。

    等她從李建軍手上接過自己的高中畢業證書時,安華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在維修隊呆滿了一個月,是時候回到運輸隊了。

    這天是安華在維修隊的最後一天,因為明天就是休息日了,所以下班後,紀宏山叫住了準備下班的大夥兒。

    “今天是安華在咱們隊裡呆的最後一天了。這段時間安華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雖然她是運輸隊的人,但來了我們維修隊一個月,也是我們維修隊的一份子。以後大家該怎麼相處還是怎麼相處。廢話不多說,我在國營飯店留了幾個好菜,大家一起出去吃一頓好的。”

    紀宏山說著,拍了拍手掌,吆喝著大傢伙趕緊動身,別誤了國營飯店的飯點。

    安華聽完紀宏山的話後,呆愣了片刻。雖然紀宏山沒有明說,但是安華知道,這次請客是慶祝她完成了一個月維修隊的學習。

    想到這裡,這段時間積累的疲倦,在這一刻彷彿都消散了不少。

    “怎麼傻站著不動,趕緊動起來啊!吃飯不積極,幹啥都不行。”

    紀宏山樂呵呵地給安華丟下這句後,甩著手裡薄薄的車鑰匙,對著跑在前頭的幾個維修工:“你們這些臭小子,跑再快也沒用。沒有老子開車,你們不也要等著嗎?哈哈……”

    等安華跟著他們走到停車場的時候,看到一排軍綠色的老解放大卡車。其中一臺的後車欄上,正趴著幾個維修工。大家站在上面對著走到最後的安華揮手:“小華,趕緊啊!待會兒隊長要發火了……”

    而紀宏山這會兒已經站在車頭保險槓前,拿著根銀色的z字形搖把,準備發動貨車。聽到幾個維修工的話,舉起搖把甩了甩:“就你們不靠譜,嘴巴胡咧咧個啥!待會兒的紅燒肉一人給老子少吃兩塊哈……”

    “安華,你過來,給你個機會來發動車子。”說著,紀宏山直接把手中的搖把塞到了安華的手中。

    冰涼的鐵製手搖把,是發動眼前軍綠色解放大卡車的工具。這玩意兒也被司機們稱做“大車鑰匙”。

    雖然一直知道怎麼發動眼前的鐵疙瘩。不過,這還是安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接了發動車子的任務。

    按照紀宏山曾經講過的步驟,安華把手中的搖把的一端,塞進車頭保險槓底下的孔洞裡面。這個孔洞連接著車頭的發動機。只要她手搖的動作規範,就能讓發動機泵油成功。接著就可以上車,用車鑰匙接通電瓶,拉阻風門,車子就能發動成功。

    搖把插進去後,安華一隻手把著車前保險槓,一隻手按住搖把的另一端。

    下壓,上提。

    z字形的搖把順時針開始搖晃,安華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爸說,瘦弱點的男人都幹不了這個活計。貨車發動機內的壓力出奇的大,每次下壓、上提搖把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幸好,她的力氣很大,這搖把她來使,一點兒也不費勁。雖然剛開始還很不順手。不過,沒過多久,她這邊就把發動機搖鬆了。

    邊上一直看著的紀宏山見她的動作鬆下來,就知道發動機搖鬆了。立刻轉身掀開側邊的車前蓋,扒拉了下手油泵開始泵油。接著招呼安華一起上駕駛室了。

    這大解放的駕駛室不同於後世的車輛,駕駛位跟副駕駛的座椅是連在一起,一眼望去就是一張黑色長座椅。

    簡陋的大方向盤,儀表板也沒後世的繁多功能,就是簡簡單單幾個按鈕,油表。安華抬腳跳上副駕駛後,看著紀宏山又是拉起阻風門,又是踩空油門,來回幾次後,“嘟嘟嘟”規律的發動機聲音冒了出來,說明油門穩住了。接著拿水桶加滿了水,等待暖車。

    等車子暖好後,車前擋風玻璃跟反光鏡也都已經被安華給擦乾淨了。

    這時候,紀宏山把腦袋從車窗探了出來,對站在車欄裡的幾個維修工喊了句:“開車啦!都給老子抓穩了。”

    聽到這話,安華立刻穩住自己的身形,看著紀宏山的兩腳快速交替動著,笨重的大解放開始嘟嘟嘟的前行。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寬敞的道路上,因為是下班高峰期,紀宏山並沒有開的很快。有時候,周圍騎著自行車的,比他們這大解放跑得還要快。

    “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開車像個老傢伙?”

    安華正努力地看著紀宏山是怎麼操縱車子左拐右彎的,聽到這話,搖搖頭:“怎麼會,安全第一。”

    紀宏山點點頭:“就是這樣。當你成為一位司機後,你不止要為你的乘客、為你運輸的貨物負責。你更要為道路上的其他車輛、行人、建築物負責。雖然路上的車輛不多,但是如果開車的人不注意的話,就有可能會發生意外。意外,你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沒有說完的話,卻讓安華知道他的意思。她爸安國強同志,可不就是因為車輛突發故障,為了躲避行人,發生了翻車事故。

    安華穿越過來的時候,安國強腿都截掉了。具體的事故原因她不清楚,只是好像因為路上忽然出現行人,安國強本來想踩剎車的。可是,車子的剎車忽然失靈。最後,安國強是靠著急打方向盤的方式來避讓行人的。不過,也因為這樣,車子直接翻到了路邊的田裡。最後,小腿因為被翻到的貨車壓迫過度,來不及搶救,最後才會截肢的。

    “紀隊長,你怎麼對我那麼好?”趁著兩人終於有說話的機會,安華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紀宏山眼睛直視前方,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說道:“開車不能分神……”

    聽到這話,安華只得不再說話。再次認真觀察怎麼駕駛這大解放。

    好在,運輸公司離國營飯店並不遠。車子開了大概十分鐘就到。

    還沒下車,一股股紅燒肉的味道就鑽進了安華的鼻子裡,讓安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天知道,她好久沒吃過紅燒肉了。雖然安家的伙食在這個年代算是挺好了,天天最少一顆蛋。但是,再好吃的雞蛋,吃了一個多月,她都膩了。

    不是沒想過出來買點紅燒肉改善改善一下伙食,只是這段時間忙著學習,還真抽不出空來。

    不過,等安華看到身後那幾個維修工跟下餃子似的,車子還沒停穩,就直接單手撐著軍綠色的車欄,從上面跳了下來。一窩蜂跟野豬下山一樣衝進國營飯店裡面,安華的嘴角抽了抽。

    原來,嘴饞的不止是自己。

    “哈哈,現在你知道這幫臭小子的德性了吧!”

    紀宏山把車子停好後,哈哈大笑地跟了上去。

    他們這一夥人的目標太大,所以,一進去飯店裡面,就收到了很多不同的視線。

    安華也是第一次在晚上高峰期的時候來國營飯店的。這時候,整個大廳的桌子基本上都坐滿了人。這些人有些吃的是簡單的麵條,有些人卻是紅燒肉加大白米飯。

    好在,紀宏山早就讓熟人留好了位子。一進去,就看到隊裡的臭小子已經圍坐在角落最大的桌子上。安華自然跟著他們坐到了一起。

    大家說說笑笑了起來,見紀宏山過去點菜了,忍不住開始猜隊長會請他們吃啥好東西的。

    安華看著眼前這幾個高大健壯的漢子,猜測這頓飯,紀宏山到底要花多少。

    “小華,待會兒肉跟菜來了,你可不用客氣,使勁兒吃就行了。咱們隊長家底厚著了。”林柱子怕安華心裡有負擔,小聲在她耳邊說了句。

    安華暫時還不清楚紀宏山的來頭。不過,想來有個開坦克的閨女,這當爸的肯定也是有幾把刷子的。

    香噴噴的紅燒肉很快就端了上來,而且一來就是滿滿兩個不鏽鋼盆。

    等紀宏山抬著一大盆白米飯坐下後,大夥兒一點兒也不客氣。筷子不約而同朝著紅燒肉的盆裡而去。不過,才剛夾了塊肉,還沒來得及送進嘴裡。就聽到點菜的服務檯那裡,有人吵鬧了起來。

    安華的耳朵最是靈敏,很快就接收到了不少信息。

    “不是說今天的紅燒肉沒了嗎?剛剛那一桌怎麼就上了兩大盆。”說話的人聲音尖利,穿著一身非常少見的碎花裙子。一隻手拿著一個鋁製飯盒,一隻手抓著幾張肉票,正朝著服務員大聲嚷嚷。

    那服務員正斜靠在椅子上,被她的聲音給嚇了一跳,眉頭皺緊:“同志,人家那是提早就給了錢跟票留的。現在人來了,咱們這肉自然要給人家上。你這後來的,肉沒了我也沒辦法。總不能我們把人家買下來的肉給你吃吧!”

    服務員不耐煩地解釋了一下,就不理會女人了。

    因為背對著的關係,安華並沒有看清女人的臉。不過,想來也不會是她所認識的人。這樣想著,安華剛準備把筷子的肉塞進嘴裡。結果,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國營飯店的大門口。

    進來的人正是一個多月之前才見過一次的安金。

    不過,安金看著好像比之前瘦了不少,身上那套紡織廠的工作服看著鬆鬆垮垮的。但是,臉上憨厚的笑意,配上他那標準的國字臉,讓很多人看著都對他心生好感。

    安金進來後,直接走到服務檯。剛剛還兇巴巴的女人立刻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轉頭委屈巴巴地跟安金說了些什麼。

    安華忍不住吐槽:剛剛聲音那麼尖利,這會兒倒是變成蚊子了。

    她這邊聽不到女人跟安金的對話。只是看到安金不知道跟服務員說了什麼,接著那服務員的臉色就舒展開來。接著,居然接過了女人遞過去的飯盒跟錢票。最後,那飯盒被送進了後廚。沒過多久,一盒滿滿的紅燒肉就被遞了出來。

    安華忍不住對她這位堂哥叫聲好!

    果然是有幾把刷子的人,就不知道是靠嘴巴還是靠臉蛋,又或者是兩者都佔了。

    熱鬧看完,安華低頭開始享受紅燒肉的美味。再不吃,兩盆紅燒肉就要被這些大肚漢給吃光了。

    不過,她沒去關注安金,安金卻在一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們這一桌。

    畢竟,快十個穿著運輸公司工作服的人坐在一起。其中一個還是女人,那麼顯眼,安金怎麼可能沒發現。

    當看到安華身上那一套本該屬於他安金的工作服時,安金那被按壓下的怒火差點又冒了出來。

    都怪安華這個死丫頭!

    想起他貨車司機夢碎的那一天,安金差點就把手中拿著的那一盒紅燒肉給扔到地上。

    都怪安華這個死丫頭!

    想到他爸安國富這個沒用的老東西,這段時間被大隊的人明裡暗裡羞得不敢出門,他就生氣。本來家裡人想著找大伯家要個說法的。

    他們老安家這次不止在整個紅棉大隊丟了面子,而且還白白沒了二百五十塊錢,還不算家裡為了慶祝,一口氣拿出來的那些雞跟雞蛋。這麼憋屈的一口氣,他們沒人能咽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