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夢實 作品

第190章 天璋院:盛晴,不要啊……【5100】

“生父島津忠剛……也死了。我甚至是在他死去好幾個月後才收到他的死訊,而我卻連回去祭拜他都做不到,只能對著佛龕,遠遠地悼念他……”

青登一直在充當安靜的聽客。

直到天璋院語畢後,他才輕輕地出聲道:

“……殿下,你恨島津齊彬嗎?”

回顧天璋院的過往,不誇張的說——她的人生完全是被島津齊彬給毀了。

島津氏的旁系出身——在薩摩藩內,這樣的身份已屬頂級權貴。

雖不大可能與日本第一的男人結婚,但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卻是綽綽有餘的。

結果……就因為島津齊彬的一手操控,她淪為政治的犧牲品,不得不嫁給‘腦殘將軍’,繼而被捲入權力鬥爭的無底漩渦。

不論是從哪一個角度來看,天璋院都有極充分的理由去怨恨島津齊彬、敵視島津齊彬、報復島津齊彬。

然而……面對青登的這句反問,天璋院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恨?我為什麼要恨他?”

“他是交口稱讚的名君,眾望所歸的賢侯。”

“他獨具慧眼,運用從外國學來的知識,創辦了民用工業。”

“採用西式練兵方法,生產了新式武器,成立了法國式的騎兵。”

“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建成了船塢,下水了輪船,開創了海軍。”

“此外他還有著伯樂之才,培養了大量俊傑。”

“目前掌握薩摩藩的文武實權的西鄉吉之助、大久保一藏和小松帶刀,全都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

“他帶領薩摩藩執行富國強兵的政策,在他的領導下,薩摩藩變得空前強大。”

“單論軍事力量的話,薩摩藩僅憑一國之力,就能力壓整個西日本。”

“就連幕府也不願與薩摩為敵。”

“島津齊彬因病急逝的那一天,不知有多少薩摩士民痛哭流涕,甚至悲痛得幾欲自殺。”

“於公於私,他都是一個偉大的君主。”

“他是堂堂的一藩之主。”

“他只不過是做了他應做的事情而已。”

“跟薩摩藩的未來相比,我的人生又算得了什麼?”

“若能促成我與德川家定的結合,將能一口氣擴大薩摩藩的政治影響力,進而使萬民獲利。”

“僅僅只需要犧牲一個旁系出身的女子,就能換來這麼多的好處,沒有比這還要划算的買賣了,所謂的‘一本萬利’,不外如是。”

“我理解他。”

“所以我並不怨恨他。”

說到這,天璋院倏地閉上嘴巴,頓了一頓。

這一次的停頓,持續了很長時間。

約莫20秒鐘後,她換上半開玩笑的語氣:

“仔細想想……我這樣的情緒是‘大度’呢?還是‘算了’呢?”

“啊哈哈哈……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不過,有件事情我倒是確定的。”

“我從未想過要報復島津齊彬。”

“世人在評價我的‘倒戈’時,都在懷疑我是憎恨島津齊彬,所以故意與他唱反調,背叛‘一橋派’,投入‘南紀派’的懷抱。”

“實質上,並不是這樣。”

“我又不是乳臭未乾的小女孩,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不會犯糊塗。”

“倘若我的犧牲,能為萬千黎民謀得幸福,那我願意赴湯蹈火。”

“在剛入大奧的時候,我乃如假包換的‘一橋派’,絕無叛變的心思。”

“島津齊彬曾反覆地告誡我:一橋慶喜乃通文調武的英傑,他若能繼承將軍之位,定使海不揚波,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

“我始終堅信島津齊彬的判斷——直到我親自接觸一橋慶喜。”

天璋院無聲地輕嘆了口氣。

“我不否認他的才華,他確實是一個挺有能力的人。”

“乍一看,他似乎是徵夷大將軍的不二人選。”

“可是,經過我的細緻觀察,我逐漸看透了他的本質,我發現其身上有著極致命的缺點。”

“首先,他太沒有主見了,想一出是一出。”

“缺少堅韌不拔的頑強意志,以及一旦決定要做些什麼就百折不撓的強大精神。”

“其次,他還很容易受情緒的擺佈。”

“不論是在心花怒放的時候,還是在驚懼交加的時候,他都容易做出不理智的判斷。”

“此外,他精明有餘,膽氣不足。”

“我就這麼說吧——假使在未來的某一天,倒幕大軍兵臨城下,幕府危在旦夕,家茂絕對會披上甲冑,御駕親征。”

“至於一橋慶喜?他別逃到五稜郭就謝天謝地了。”

【注·五稜郭:在蝦夷地(今北海道)的箱館一帶建立的五角星形的稜堡,擁有極高的防禦力,於安政四年(1857)正式動工,預計1864年竣工】

“最後,他還是水戶學的擁躉,推崇尊王思想。”

“他重視幕府,可他也打心底裡尊敬朝廷。”

“他願意為了幕府而與朝廷討價還價,甚至是與朝廷唱反調。”

“可他始終認定:與朝廷的爭端,必須限定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絕不能與朝廷交惡,更不可與朝廷爆發大規模的武裝衝突,否則將會背上‘朝敵’的千古罵名。”

“他寧可去死,也不願被後人唾棄為‘朝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