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汀汀汀汀汀 作品

第3章 第 3 章

    “孫家的哪個孩子?”友娜問。

    “哎呀,就是他們家最小的那閨女生的,外孫子。”

    大舅說。

    “就是爹跑了,媽瘋了的那個?”友娜稍微回憶了一下,“哦,那我好像對他有點印象。”

    友枝嚇了一跳,趕緊看了一眼祠堂的小側門,見墨藍色掛毯正被微風吹得晃盪,外面空無一人,這才悄悄鬆了口氣:好在那少年走遠了。

    “那他叫什麼啊?”她不由得出聲問道。

    “祁凜,今年十七歲,跟你一樣大。”大舅喝了口茶水,他一邊感慨,“這孩子從小不學好啊,打架鬥毆的,還進過幾次少管所呢,不過他對你姥還算恭敬,每年都來拜祭,今年至少來過六次了。”

    友枝腦袋裡冒出一個詞條:“凜哥”。

    是同一個人嗎?

    沒來得及多想,友娜走過來把香盤遞給她,她拆開後用打火機點燃。

    趁母親不注意,友枝偷偷把它揣到了自己的口袋裡。

    燃香過後,狹長的堂屋裡立時檀香四溢。

    她又隨口打聽了一下他的事。

    大舅回答了,喋喋不休:“我說小枝,你可離他遠點啊,千萬別去招惹,這孩子一副戾氣相,待人冷得很。”

    友娜拿抹布擦乾淨了手,聽了這話:“不對啊,我記得咱媽出殯時他也來了,還幫了不少忙,當時不是挺懂事一孩子嗎。”

    她有點詫異:“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

    大舅輕輕“害”了一聲:“這孩子小時候就陰沉,又沒人疼沒人愛的,長成這樣有什麼可奇怪的。”

    友枝有點反感他說的話,皺了皺眉,友娜嘆了一聲:

    “也難為他,給她姥磕頭磕這麼實誠,禮數一點也不差,在鎮子裡算是頭一個。”

    “還不是因為咱媽曾養過他三年,這份恩情你忘啦?當初那麼小一孩子,才剛生下來一個月就被孫家那幫人扔到鎮口那間破廟的門根裡,是咱媽去掃道廟看見,把他給撿回來的。”大舅吸了口煙,這麼說。

    ……靠,身世這麼慘。

    友枝一聽不由得咋舌,隨後她又問舅舅:“他們為什麼扔他?”

    大舅看了一眼正走進裡屋收拾著祭具的友娜,轉過頭壓低了聲音對她說:“他媽那時懷上祁凜才八個月,她男人忽然從鎮子裡頭跑了,當時兩人也沒扯證,打那起,他媽就精神失常了。”

    “那,他爸爸去哪裡了?”她問。

    “回帝都了唄,後來又結婚了,在那邊還有個和祁凜差不多大的孩子,造孽啊。”

    二舅立刻板著臉訓他:“你跟孩子說這些幹什麼。”

    友枝默。

    行吧,又一出人倫悲劇。

    她的腦子裡驀然冒出語文課文《氓》裡面的一句話:“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她低頭默默燒紙,覺得這話說的真對。

    大舅繼續在旁感慨: “這孩子的父親,拋妻棄子那叫一個絕情,孫家女人變得要瘋不瘋的,當年這在鎮上算個醜事,她生下的孩子一直沒人管教,野的可以。”

    “…”

    膝蓋彷彿瞬間中了一箭,友枝頓時息了聲。

    她小時候也被人罵,什麼野孩子,野種。

    心裡徒然升起一股無名的惱怒,現在誰要是再敢對她說這話,她絕對跳起來打爆他的狗頭。

    “父母的問題,關孩子什麼事。”她壓抑情緒好久,乾巴巴地開口,指節無意識地揪緊。

    也不知道在對誰說:“他只是被生下來,他有什麼錯呢。”

    大舅把爐子裡的香灰倒掉,不無感慨地嘖了兩聲,神色頗為同情:“親媽瘋了,那幫孫家人也不管他,那個姓祁的渣爹也更別提,要我說這孩子活著真命苦,對了,他一個人住,跟你們在一個小區。”

    看友枝有點感興趣,舅舅又跟她說:

    “不過祁凜這小子可不服管,野的很,你二舅在學校裡沒少訓他。”

    “孫家那幫人也是,世上真有這絕狠心的人,把閨女照顧那麼好,對親白眼子倒是不聞不問,只給錢,估計是有意想養廢。”

    “孩子沒媽像根草啊,好在咱媽是大善人,不然他根本活不過之前那個冬天。”

    兩個舅舅說到這裡,開始用津北話大罵起鐘意來,一聲比一聲響亮,最後友娜走出來,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還在祠堂你們就沒完了是不是!”兩人就又都住嘴了。

    舅舅們都討厭鐘意,但對她這個小外甥女卻很是憐愛。

    盆子裡的炭火仍嗶剝燃燒著,她託著下巴,忽然眨了眨眼。

    …自己見過他嗎?那個叫祁凜的少年。

    外婆在兩年前去世,死於突發的心臟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