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僰 作品

150.魏清

    禮賓司裡,和尚只說到綠柳尋人解因果,表面一切如常,其實戰戰兢兢的鮑正山可不敢多問。

    出來,曹四已拘謹了好些,畢恭畢敬地問:“禪師,咱城裡要尋哪個?”

    最先叫大和尚,後來改口法師,這又叫上禪師了,凡夫俗子一日三變,不外如是。

    肥和尚笑容如常:“再說,行路遠,還是先討碗茶喝。”

    帶曹四再坐回茶坊,連著中人的,要兩碗桂花茶,喝起。

    待鮑正山壯著膽跑來,顧不得正主就在場,湊商大娘耳邊,小聲把這修濟和尚自稱地仙五階之事,來尋人的事說了。

    商大娘和下棋的甄藥神也吃一嚇。

    商大娘也學兒子,開口呼城隍,傳話給屠壯、趙同、董夫子、陳婆婆,叫鮑正山去瞧酒道人可得便,若未醉,請來陪客,又使茶博士苗秀媳婦改換龍山茶,沏出一壺。

    城主不在家,城隍傳話後,很快,三條街上,都有九階人仙出門。

    東正街,屠壯健步如飛,後來先至,越過剛出門的酒道人和鮑正山;西正街上,成衣店、飯館兩位九階同時出門,但繡著芍藥的翹頭履蹬得飛快,幾個呼吸便把趙老頭甩得老遠;北通街,董老頭不不慌不忙。

    新茶沏好,屠壯、陳婆婆已疾奔到茶坊門前,再放緩腳步,邁步進入。

    商大娘親提起茶壺,拿一個空茶碗,走到和尚面前,往碗裡倒茶水,出聲問:“法師遠來辛苦,不知到我綠柳小城,有何貴幹?”

    陶器店離得近,酒道人也醉醺醺地行到,但不進門陪說話,只斜靠在茶坊門上,輕打酒嗝,鮑正山隨在他身後,埋頭偷聽。

    陸續有強者進門,胖和尚笑:“原來你就是主家!但請勿慮,和尚並無惡意,來你家這城,是尋因本寺過錯,二十年前遭難的四家門派居士,賠罪求恕而已。進城來,已遇著幾位,不想離得遠,他等還不曉冤案已反,見著和尚,又受驚嚇。”

    茶坊外,醉醺醺的酒道人詫問出聲:“哭啥?”

    四門村民的來歷,商大娘、董老頭、屠壯、趙同幾個心知肚明,“瀆佛”之事,潑皮城主誆人,至今還瞞著那一干人等。

    眼下正主兒尋來了。

    如今魏清、鮑正山等多半已成家,陸娘子賣著城主府制的胭脂,各都安心,正如潑皮兒所算,曉得真相後,各罵城主無良坑人是肯定的,但真幾個願走?

    曉得大事上,商大娘難定主意,董老頭便也坐過去:“大和尚來此,是要接人回去麼?”

    嗅著茶味,和尚沒動手去碰碗,泛起苦笑:“當年案起,他四家門派舊地已被剷平,若願解因果忘久恨,是可遷回去,本寺定助他等重建。”

    須忘記怨恨,才能遷回去。

    活下來的四家門派後人,對佛國諸寺,是真已怕進骨子裡,但因那場冤案,賠進去上千條人命,得逃出來的,誰沒至親死在那兒?若深究,怎又未藏著滔天恨意?

    眼下的畏懼,只因本事不夠。

    百十年後,若出能挺直腰說話的修者,要不要找上挖耳羅漢寺,討個說法?

    到時候,那寺裡,說一句冤案錯案,就可了結麼?

    門外,鮑正山抽泣聲已越來越大,漸改為嚎啕大哭了。

    那廝本就生得醜,哭起來的模樣,定更見不得人!

    曹四坐在地仙和尚身邊,一副老實模樣,不敢問不敢言,但眼珠子亂轉中,盯著商大娘手上茶壺。

    早聽說過,龍山茶五葉一斤,自家與地仙同桌而坐,咋還混不著一碗喝?

    不是她生的,同為潑皮,商大娘就橫豎瞧不上自家!

    那邊,董策再問:“大和尚憑何,要他等棄恨忘仇,抹過因果?”

    這仇確實不易消掉,和尚嘆口氣:“定冤案之時,和尚也是親歷者,有罪孽加身,沒別的能還,只一家家上門,賠禮賠物、任唾任打,還不起人命,其餘都可!”

    街上腳步聲響,鮑正山哭著跑走,尋同伴報消息去了。

    傳音詢過商大娘,待她點下頭,董策道:“大和尚想也打探清楚,這綠柳城,是大羅金仙因果之地,莫惹是非,餘者便由你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