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九十章 壯哉斯名

    鼠伽藍生得惡相,好好說話也像是在與誰鬥狠:「這些我都知曉,同羽禎大祖卻有什麼關係?」

    鹿七郎則是若有所思。

    蛛蘭若道:「一真道主的恐怖無需多言,元熹大帝乃絕巔之上的存在,為我妖族最強者之一,卻依然被行刺得手……且是在我妖族軍營裡得手!

    一真道主是如何潛進後勤營地的,一直是歷史謎題。

    勞心軍務、經歷了連番大戰的元嘉大帝,倉促之下迎接另一位絕巔之上的挑戰。

    一息時間被打開了一百年。

    當時他們的交戰之處,產生了時光亂流、因果漩渦,雖千軍萬馬不得進,天妖環顧不得干預。

    史書未載,但一直有一種說法,說元嘉大帝當時之所以傷而未死,乃是得到了我妖族一位絕世強者的及時支援。」

    鼠伽藍的光頭上,黑蓮閃耀:「你是說……」

    蛛蘭若道:「那位絕世強者的身份,一直沒有個說法。但我很懷疑,他就是羽禎大祖。」

    「不是不存在這種可能,但多少牽強了些。」羊愈法師道「反代現世是傾族血戰,不知有多少我族強者出手。不至於非羽禎大祖不可。存不存在那樣一位強者都是兩說,元嘉大帝當初並未傷及根本,不到百年,又有巔峰大戰。我

    更傾向於那時候是他獨自擊退的一真道主。再者說,羽禎大祖當初前往混沌海的時候,明確沒有超脫。」

    鼠伽藍這一次難得地沒有唱反調「羊光頭說得對,此類野史太多,空談大事,不足為憑。」

    至於羽禎與元熹大帝互為政敵,一度相爭生死,更是爭位之後才舍下所有基業,遠走混沌海,性質幾近於放逐。萬沒有迴歸之後主動援救仇敵的道理……他們倒是並不提及。

    蓋因以羽禎大祖的胸襟,在種族戰爭之中,是完全做得出援救昔日政敵的事情的。

    「我同意蘭若姑娘的猜測。」撫著青銅鼎的鹿七郎道「羽禎大祖能夠安然回來,從容往返混沌海,不就是一種超脫的證明嗎?」

    「此事天妖亦可為。」羊愈法師道∶「我教鵬邇來菩薩,就曾完成過孤身往返混沌海的壯舉。」

    鹿七郎道:「對鵬邇來菩薩來說,此為壯舉。對羽禎大祖來說,他悄然來去,未曾泛起任何漣漪。這當中的差別,難道還不明顯麼?」

    他們這些個妖族天驕,在這裡討論歷史隱秘,討論得認真。

    鏡中世界的姜望,聽著卻是一愣一愣。

    一真道主是誰?

    在妖界呆了這麼久,他當然知道對妖族來說,元熹妖皇是多麼偉大的存在。

    而這個一真道主竟是孤身潛入妖族軍營,險些刺死元熹妖皇,成功遏制了妖族攻勢的存在,那應當也是人族的偉大傳奇才是!

    我再怎麼讀書不多,史書也是讀過好幾籮筐了,為何對這個名字竟如此陌生?

    有些歷史在人族被抹去,但妖族可不會幫人族塗抹。反之亦然。妖族在遠古時代的惡行於人族這邊是血案堆成了山,那《太古經傳》上可是一字未見。

    在妖界掙扎求存的這段時間裡,姜望也著實是對照著檢閱了不少歷史記憶。明白歷史亦是兼聽則明,不是誰寫的字多,誰就真實可信。真相客觀存在,但不必然留存。所謂的歷史真相,在很多時候都只侷限在某一個視角里。

    前賢司馬衡寫在《史刀鑿海》開篇的那一句,「魯鈍之人,唯觀史而得自知。無舟可渡,削刀鑿海。」

    真是寫盡了對歷史的敬畏。

    姜望第一次讀到,也是肅然起敬。但唯有經歷了更多之後,方能稍稍理解,那一份發自內心的敬畏,竟是從何而來。

    站得再高,也要仰望星空。而哪怕是踏進星河,也要追憶歷史。

    當下他只能按下疑惑。

    這一真道主之名,若能迴歸現世,自有機會探尋。

    蛛蘭若這時候又道:「我之所以猜測羽禎大祖曾於那次出手,並不只在一事。」

    「在那次遇刺之後,元熹大帝多次流露出退位讓賢的想法,在公開場合、在私下奏對中都有。可環視彼時之妖界,有誰當得起元嘉大帝的這個‘賢,字呢?」

    「元嘉大帝晚年,說起平生三件自傲事。其中第二件就是同羽禎大祖相爭。元嘉大帝早已是絕巔之上的存在,若是羽禎大祖未曾成就,他何至於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