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六身同渡生死劫,風雲交匯龍虎競!

    若是直接往死裡挑釁國主李紀,或是挑釁荊國射聲軍的將領,找死很容易變成真死。而以他的個體實力,是完全沒有自保之力的。

    太師餘景求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很危險,卻又存在一線生機——只要他把握好這其中的人心變化,政治影響。

    在荊國西擴戰爭爆發的時候,在兵荒馬亂期間,他替入李邦佑之身,以受到驚嚇為藉口,臥床許久,度過了替命早期的不協調。

    沿著高國太子、高國國主、西北五國聯盟盟主這樣的發展路線,這個身份未來亦是坦途。

    現在卻是不得不提前爆發,同本軀一起度過生死劫。

    他自替入李邦佑的身份,接觸得最多的就是餘景求,最瞭解的也是餘景求。餘景求的痛苦、愧疚、掙扎,他全都看在眼裡。

    所以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紮在餘景求的心口!

    此刻也只以一個九歲太子愣頭青的形象,高聲喝道:“你怎麼還有臉高呼天子,謗誹君父!毀國背德之人,一至於此。餘景求!我若是你,當一頭撞死,以全名節!

    餘景求嗔目而視,臉上情緒複雜,又憤怒又悲哀,又痛苦又失望。

    李邦佑則是嚇了一跳,一臉畏懼地後退。

    就在這個時候,砰砰砰砰,齊整整的跑步聲響起。

    一隊一隊的甲士,亮出軍刀,直接衝進宮苑裡來,只把這一處太子讀書之地,圍了個水洩不通。

    高國太子李邦佑一邊往後退,一邊戟指向前:“太師餘景求意圖謀反,欲害國儲,我高國赤膽兒郎,與孤殺了他!”

    早在今日讀書之前,他就以太子的身份,偷用了璽,假國主之令,暗調軍隊在附近,時辰一到,便自來圍。

    僅憑這些甲士的實力,當然殺不了神臨境的餘景求,但餘景求真的會反抗嗎?若敢在宮苑裡大開殺戒,餘景求不是叛變也是叛變了,一世清名,毀於一旦。

    對幾乎未形成什麼個體戰力的李邦佑來說,他在這個過程裡處境非常危險,因為他的生死,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餘景求的選擇。

    但值得一賭!

    掉腦袋的事情有很多,政變當然是其中最危險的選擇之一。翻遍史書,奪皇位、鬥權臣,莫不是腥風血雨,人頭滾滾。

    李邦佑並不確定餘景求是否足夠剋制、足夠愚忠,雖然分析已經足夠,也驗證過許多次,但生死關頭才見本心。他更不確定,已經在回國路上的李紀,會不會放過他。李紀非常尊重餘景求,現在的高國非常需要餘景求。

    但這是他苦思良久,以李邦佑這個身份,唯一能渡的劫!

    此身之劫,先餘景求,後李紀,他的生死始終操於人手,只能憑藉李邦佑的身份在其間轉圜。對於他這種習慣掌控全局的人來說,這是他最不適應的一劫。

    但世上豈有萬全法?

    他這種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人,早已經習慣了冒險。

    李邦佑強自鎮定地後退,年幼的臉上,恐懼難掩。小小的身體在高大的甲士潮中,幾乎不被看見。

    但是當他在宮苑之外回首望去,冷漠的眼睛裡,映照的是斑駁宮牆,人潮湧動。而這個國家的太師大人,神臨境的第一高手·····.

    並沒有衝出來。

    於良夫收回了遠眺的視線。

    “白鹿書院”四個字,在陽光下輝芒流動,也隨著少年視線的挪轉,被遺棄在身後。

    “喂!鄉下來的!”有個驕態畢現的聲音這樣喊道:“去將靶場收一收!”隨之便是一陣附和的笑聲。

    一群人簇擁著一個人,在於良夫身前走過。

    白鹿書院乃是青崖書院的下屬書院之一,甚至可以說是最好的附屬書院。每年都有好幾個優秀學子,成功走進青崖書院進修。

    此刻被人群簇擁著的黎玉武,就是這一屆最有希望的一個,甚至很有可能直接成為青崖真傳。

    而於良夫,只是白鹿書院裡最笨的學生。

    作詩不行,寫賦不行,字不成、劍術不成,什麼都不成。

    人家讀書是過目不忘,他是記著後頭忘前頭,記著前頭忘後頭。同樣一篇文章,黎玉武讀過一遍就能背誦,他背上五六天都還磕磕絆絆。

    因為什麼得罪了黎玉武已是不記得,總歸是沒有眼力見。所以經常挨欺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一開始還奮起反抗,每次都被打得更慘。

    有一回叫欺負得狠了,被打了個半死還踹進河裡,險些人就沒了。被撈起來後,大病一場,此後愈發沉默寡言。

    被欺負也不再反抗,任打任罵。

    久而久之其實也沒什麼意思,黎玉武現在已經不太欺負他,只偶爾使喚使喚。就好像今天,師兄弟們練完箭,讓他過去收拾收拾便罷了。

    多正常的事情?

    舊讓人意外的是,坐在石階上的於良夫,並沒有動,甚至都沒有往這邊看一眼嗯?”黎玉武扭過頭去:“你還不動?”“是不是聾了啊?”他的跟班們喊道。

    更有一個急於表現的師兄,擼著袖子就往這邊走:“姓於的,黎師兄跟你說話,你他孃的聽不到?”

    “我本來想好好地陪你們玩耍······”於良夫終於轉過頭來,看著他們,那張木訥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無奈的微笑:“但是我現在沒有時間了。”

    “沒有時間是什麼意思?”心情不好的黎玉武直接轉過身來,挽弓搭箭一氣呵成,瞄準了於良夫:“給老子快點去!慢一步,就給你釘個窟窿,你信也不信?”

    射地鼠是很有意思的遊戲,一箭一箭射在後頭,逼著對方像兔子一樣亂竄,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那位擼著袖子的同門師兄,已經走到了於良夫面前,罵罵咧咧地一巴掌扇下去:“沒時間,沒時間,你是要回去奔喪啊······啊啊啊啊······啊!”

    卻是他的巴掌輕易就被於良夫接住了,而後一扭,腕骨攪斷。一抖,整條胳膊都嘎巴嘎巴的裂響,徹底廢掉!

    他痛苦地跪倒在於良夫身前,慘嚎起來,一邊嚎哭,一邊恐懼地想要逃遠。

    但手腕還被於良夫緊緊攥著,根本脫不開去,因而活像一條扭曲掙扎的狗。他自己的右手,竟成了囚他的鎖鏈。

    “於良夫!放手!”黎玉武繃緊了弓弦箭鋒寒芒閃爍:“不然殺了你我也有話說!”

    他已經很久沒有叫過於良夫這個名字,他也不曾想過,再一次提起,竟會是在這樣的時刻於良夫顯然並不覺得這是一種殊榮。

    他的一隻手仍像要宰狗一樣拖著地上那人,自己卻在石階上坐著不動,眼睛非常平靜地看著黎玉武,彷彿在賭這人的勇氣。

    黎玉武再不能按捺,體內道元狂湧,箭矢離弦而動!嗖!

    於良夫一腳踩下去,將身前那人的哀嚎聲連同頸椎一併踩斷了,整個人已經騰身而起,人在空中如龍躍,一把抓住了疾射而來的那支箭,將箭身附著的天地元力生生握碎!

    黎玉武只覺得眼前一花,曾經那麼孱弱的於良夫,已經撞到他的面前來,而手裡握著他射出去的那支箭,以箭為匕,乾脆利落地貫進他了的心口!

    噗!

    他的寶衣,他的肉身,像紙片一樣單薄。內府在崩塌!

    道元在潰散!

    華美的儒衫立時被鮮血浸染。

    黎玉武的眼中充滿了恐懼,他還很年輕,他還有大好的前途,他不想死!“捂住。”於良夫輕聲說。

    很自然地拿起他的手,手把手教他握緊箭竿捂住心口,表情很是平和:“別緊張,沒有那麼容易死的。”

    黎玉武想要道歉,想要求饒,但鮮血湧進了氣管,喉嚨裡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他攥緊了紮在他心口的箭,手背上青筋暴起!對生的渴望戰勝了一切。

    他把自己的傷口捂得好緊,不肯讓太多的血液流出來,不斷流失力量的身體往下滑倒,他像是一灘爛泥在墜落。但於良夫體貼地抓著他的頭髮,將他提住。

    就這麼一手提著白鹿書院最有前途的學生,於良夫表情平靜地看著那幾個已被嚇傻了的師兄弟,輕聲道:“我記得······黎玉武師兄是不是有一位神臨境的父親?”

    得到了點頭的回答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