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兩百二十九章 日出

    “怎麼不對顧永做別的安排?”騎兵席捲大地時,姜望在其間問道。

    “現在的安排已經足夠,剩下的就看他自己聰不聰明瞭。”

    姜望縱馬而笑:“要辦大事,你反倒東一撥、西一撥,把人都驅散了!”

    “哪怕把那些人全部拉到貴邑去,咱們真拿得下貴邑城?”重玄勝不以為意地道:“將紫微中天太皇旗插在貴邑城外,就已經是大功一件,比重玄遵欺負死人,只強不弱!”

    馬尾捲過他的聲音,落在寒春的風裡,向暖猶帶寒。

    “只要精兵,只要速度。”

    “什麼是先鋒?先打到貴邑城的,才是百萬大軍之先!”

    春風的涼意,平靜地落下了。

    坐在靜室之中的任秋離,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這是可以隔絕一切氣機的房間,能夠最大程度上避免南斗殿參戰信息的暴露。

    當然現在已經不需要那麼緊張,易勝鋒更是早幾天就秘密潛去了東線戰場。

    她的嘆息又輕又淡,如旁邊這一爐飛雲香的薄煙一般——這是易勝鋒在虞淵幾經生死所得,專程敬獻於她。

    儘管在國勢的碰撞之下,所有的卦算都模糊不清。

    但還是有一種冥冥中的感應,給了她答案。

    陸霜河的真傳弟子易勝鋒,戰死了…

    她傳下天機步的那個孩子,那個執拗的、不屈不撓的小劍客。

    本該長遠的修行之路,終結在道歷三九二一年的春天。

    在萬物復甦、生機勃勃的時候凋零,真是寂寞。

    早知天道無情,波瀾人間。她還是很難說清楚,自己的這一聲嘆息,到底是因為什麼。

    她當然很明白,那孩子對任何人都不存在什麼真摯感情。

    但是當他用血淋淋的手,捧回這一爐飛雲香的時候,心中真的沒有一點是因為親近嗎?

    他在南斗殿生活的十六年,畢竟也是真實無虛的歲月。

    幾經生死的十六年時光,使他從一個沉默寡言的孩童,長成了鋒芒畢露的南斗真傳——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眼中。

    她是看著這孩子長大的。

    涼薄是個好性格,涼薄更近於無情,更接近道的本貌。

    可天性涼薄如易勝鋒者,卻也不能堪破“我執”,忘不掉他踏上道途的最開始……

    這終究不是真淡漠。

    但話又說回來,人亦老時心亦老,誰能真個萬事不縈?

    如果當初在鳳溪鎮的河邊,陸霜河不是冷眼旁觀,而是順手遞出一劍、幫易勝鋒徹底了斷因果呢?

    今日之易勝鋒,是不是就是真個無憾無漏無錯?

    一念及此,一根額髮驟然崩斷,飄飄在眼前落下。就在飄落的過程中,就已經枯敗,失去所有光澤。

    任秋離斬斷了這可怕的念頭。

    卦算者最忌妄動因果。

    一旦你開始小覷命運,命運就會給你殘酷的回應。

    “從來人算不如天算,妄談吉凶者,不入天機門。”

    任秋離喃喃唸了這麼一句。

    不知怎的,驀地想起來在易勝鋒決定來夏國時,陸霜河什麼也沒有說。

    長相思還是薄倖郎。

    命運的岔路口,向左還是向右。

    陸霜河總是看著。

    而即使是她天機真人,也無法妄言對錯。

    “真人。”

    有人在門外低喚。

    雖然長生君與夏國武王之間有交易。

    但對南斗殿的其他人來說,這是一次純由自主的行動。

    夏國方面開了很高的條件,但幾位真人各有要務,沒人願意來。

    只能是她代表南斗殿來走這一遭。

    她在這間靜室裡坐了這麼久,終是到了該出手的時候。

    道袍一卷,任秋離已經出現在門外。

    站在門外等候的,是太氏家主,神臨境修為的太煦。

    一個神而明之的強者,本該金軀玉髓不死不朽,但現在看來,一身疲憊已是無法遮掩不過眸中仍有一股頑強的精神在,使他不容小覷。

    這種精神,她曾在那位跋涉萬山體悟天行陣道的真人太華身上…見到過。

    “真人,請隨我來。”

    “去哪裡?”

    “幽平。”

    任秋離心中掠過一個名字—陳符。

    齊國那位說出“律無禁止即自由,德無規束皆可宥”的朝議大夫。也是這一次齊夏大戰,主轄北線戰事的齊方統帥。

    隨即她意識到了這次行動代表什麼,為這次行動,夏國又付出了什麼好大的手筆!

    “此事是誰負責?”她忍不住問道。

    夏國

    方面,竟是誰人,冒此天下之大不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