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九十二章 長夜不孤

    來我想,不管是什麼結局,快點來臨吧。我已經放棄了。”

    “如果那就是我的命,我可以認。”

    王長吉眼神微垂,看著自己的手:“我是可以認的……”

    所有的結局他都可以認。

    唯獨無法接受,王長祥死在他的面前。

    姜望緩了緩情緒,慢慢說道:“今天能在山海境裡遇到你,我開始覺得,或許是一種冥冥中的緣分。我不是說命運讓我們相遇,我也從不相信,有什麼高高在上的意志,在善待你我。我是說,正因為我們都不曾放棄,所以才走到今天,腳下的道路,在此交匯。”

    王長吉已經很久不曾有過什麼情緒。

    也從來沒有跟人說起過從前。

    但正如姜望所說——

    “或許你會理解。”

    人類終其一生,都在尋找一種共鳴。

    每個人都需要被理解,可誰能夠真正的被理解?

    誰曾經經歷過我的經歷,感受過我的感受,痛苦過我的痛苦?

    但彼時蜷縮在身體角落裡的他,和那個壽去白頭揹著妹妹逃離的姜望,是真切的,在悲苦的命運裡,短暫地對視過了。

    各自跋涉萬里,又再交匯于山海境中。

    “在雍國的時候,我應該和你多聊幾句的。”王長吉輕聲道。

    “現在也不晚,因為我們還要走很遠的路。”姜望道:“離開楓林城之後呢?我想你也經歷了很多,才走到這裡。”

    王長吉略想了想,便講述道:“白骨邪神在楓林城的降世計劃雖然失敗,白骨真丹也被莊國君臣奪去,但畢竟也掌控了我這具道子之軀,成功逃離隱遁。

    後來祂又在萬里之外佈局,在齊陽戰場上煉成了白骨聖軀,想要重啟降世計劃……不過這一切都在張臨川的計劃中。”

    “白骨使者張臨川?”姜望問。

    “現在是無生教祖。”王長吉道:“陽國是張臨川親自為白骨邪神選擇的降世之地,就是為了利用齊國強者,抹殺白骨邪神的意志。他早就清除了白骨道里所有忠於白骨邪神的存在,和陸琰白蓮聯手,在白骨聖主衰弱之時發動,謀奪白骨聖軀。我也在那個時候出手,驅逐了白骨邪神的意志。”

    “後來……張臨川佔據了白骨聖軀,我也神魂離體,佔據了他的身軀。所以你現在看到的我,是這個樣子。”

    王長吉講得很簡單,三言兩語便將事情帶過,語氣也很平靜。

    但對白骨邪神有深刻認知的姜望,卻感受到了其間的波瀾。

    他直到今日才知,還有這麼一段驚心動魄的往事!

    張臨川曾說,時常覺得有一把刀子在身後戳著他,每一剎光陰都緊迫。

    他是素知張臨川志向不小的。

    但也實在想象不到,張臨川的野心竟然膨脹至此,以人身謀神,奢求一步登天……竟還真讓他辦到了!

    於外有莊高羨、杜如晦、董阿,有一整個楓林城的反抗力量,乃至於齊陽戰場上的重玄褚良。

    於內白骨道有三大長老,一位聖女,十二骨面,甚至於白骨聖軀裡,還藏著王長吉的意志。

    他只是白骨道諸多高層裡的一個使者,修為和資歷都很有限。

    可偏偏叫他辦成了這件事,在如此紛雜的局勢裡,攫取了最大的好處。多方借勢,謀奪聖軀,所有人都為他做了嫁衣。

    而王長吉呢?

    一個直接被限制了修行的凡人。

    在白骨邪神已經因為莊承乾而改變方略、對道子之軀進行諸多限制的時代,還能夠堅持自我,不被白骨邪神的意志磨滅。

    甚至於反過來,以凡人的意志,驅逐白骨邪神的意志!

    這更是堪稱奇蹟的壯舉!

    這樣的兩個人,合作又相爭,以至於最後互換身軀,這過程有多精彩?

    太難想象,也太讓人驚歎!

    “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麼從出生起就被注視……不過,你應該是最後一個白骨道子了。”姜望語氣凝重地說道:“白骨邪神已經成就了道胎,隨時可以降生現世,而不被排斥。或許祂現在已經出生在現世的某一個角落,正在默默地成長。”

    王長吉抬眼看著他,顯然對這個情報非常重視:“你是怎麼知道的?”

    姜望平復了一下情緒,說道:“我還經歷過對白骨邪神的另一次反抗……一場持續了數百年的反抗。”

    那的確是一場非常艱難,也足稱壯闊的戰鬥。

    尤其是最後的劫爭,幾乎每一步都踩在生死邊緣。

    至今回想起來,仍然心驚。

    哪怕重來一遍,也未必還能有那樣的結果了……

    他有些感慨地說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一聽上任白骨道子的故事?”

    “我對關於白骨邪神的一切,都很感興趣。”王長吉看了看旁邊的位置,說道:“坐。”

    姜望往前走了幾步,下意識地瞥了那尊立在水面的機關摩呼羅迦一眼。

    王長吉立即道:“放心,他們只是睡過去了。”

    “這樣最好不過。”姜望鬆了一口氣,便走了過來,在他旁邊坐下:“他們是我的朋友。”

    左光殊若是遭受了什麼不可逆的傷害,他實在不知如何同王長吉相處。

    這種顧念,當然也是出於對王長吉的善意。

    王長吉想了想,說道:“這個女人其實很強,但她的神魂缺陷很大。”

    他沒有提左光殊,大概左光殊在他看來並不算強,又或是他們交手的時候,左光殊還沒有復原過來,沒有什麼發揮。

    又或者……他下意識覺得,會讓姜望這麼重視的,應該是身為女性的月天奴。哪怕其人是傀儡之身。

    姜望與月天奴其實並沒有什麼交情,也實在談不上有多關心。但想了想,還是問道:“王兄有什麼建議嗎?”

    王長吉道:“她其實並不需要我給建議。如果一定要說點什麼的話……就告訴她,‘自悟寶性,本軀靈舟’。”

    “自悟寶性,本軀靈舟……”姜望唸叨了一遍,不由得問道:“這是何意?”

    “你對她說了,她自會知道。”王長吉道:“現在,讓我聽聽你的故事吧。”

    姜望也便不糾結,想了想,開口講道:“這個故事要從莊承乾裂

    土立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