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三百八十一章 曾見青史,萬古如斯

    空出來的這個正賽名額,給誰?誰有機會?

    人們急切地彼此傳遞著消息,場面一度失控。

    在一片騷亂之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忽然飛入場內,懸於正中央的高空。他棗紅方臉,眉長鼻高,很有威儀。

    回身繞過一圈,讓所有人都能夠看得清楚他的樣子,注意到他的堅定眼神。

    然後才道:“鄙人冼南魁,現為神策軍統帥。這個消息,有人已經知道了,有人還不知道,我在這裡正式說一遍。”

    他環視四周,雙眸含威:“我大景忝為地主,不欲事事與客相爭,故而讓出本屆黃河之會內府場名額,給天下人一個爭魁的機會。”

    聲音不大,但悄然便已壓下全場喧聲。

    今日這六合之柱籠罩的演武場內,雖然來了很多大人物,但畢竟沒有一個天下六強的高層在。

    在場這麼多人,無人能高過冼南魁去。

    是以他說話,也有些肆意。

    “冼將軍!”

    姜望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扭過頭去,“小媳婦面”的曹皆,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他旁邊。

    其人坐在看臺上,看著懸於演武臺中央高空的冼南魁,帶著一臉苦相,說話卻是叫人無法忽視:“棄賽就棄賽,話不要說得這樣失分寸。”

    這個時候,分散的幾個演武臺上,還站著三個拿到最後正賽名額的天驕。

    但所有人的目光,只會被懸於半空的冼南魁所吸引。

    再是天驕,在大景神策軍統帥面前,也不免黯淡。

    不過曹皆與其相對,聲勢不落分毫。

    他坐在姜望旁邊,慢條斯理地繼續道:“你冼南魁可以說是景國的地主,甚至可以說是中域的地主。曹某懶得糾正。但這觀河臺,是我人族共有。這鎮壓長河的,是天下列國共祭之聖臺。我等非客,你又何來稱主?”

    景國在這裡自認地主,不好意思,我齊國不認。

    我等天下列國,來觀河臺參加的,是歷史輝煌、傳承久遠的黃河之會,這是一場鎮壓長河、分配萬妖之門利益的大會,而不是你景國召開的天下會盟。

    想給自己戴上天下盟主的冠冕,那還差得遠呢!

    曹皆這話一出,立刻就壓下了冼南魁的威風,在這天下之臺,與其分庭抗禮。

    姜望坐在旁邊,也有一種底氣十足的感覺。喬林這些個天覆軍的士卒,更是個個昂首挺胸,激動非常。

    冼南魁還未說話,便又有一道聲音接道:“這天底下的地方,不能說離得近,就是你景國的吧?盛國和我牧國,也離得很近啊!”

    在東面入口處,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身穿金藍兩色華麗祭袍的老者。

    牧國金冕祭司那摩多!

    他站在那裡,兩眼微垂,像一個垂暮的無力老者,渾不似剛剛有那樣霸氣的話語出口。

    在場恰有盛國的副相夢無涯在,此時此刻他當然不能沉默,哪怕對面是天下強國。

    當即大袖一攏,在看臺上站了起來,看向那摩多道:“這位金冕祭司大人,本人夢無涯,好教您知曉——盛國雖近牧,牧國也近盛!”

    坐在夢無涯旁邊的杜如晦,忍不住收縮了一下目光。

    盛國是真的強硬,不愧是第一道屬國,真的敢和牧國打大規模戰爭的國家。換做其它國家,哪怕事關國格,也絕不敢這樣回應。因為強如大牧帝國,說滅你,那是真的滅你,絕不僅僅是逞威風。

    “說得好。”那摩多眼皮一抬,驀地雙手大張,神光沐身。

    從一個垂垂老朽,變成一個光芒四射的神之祭司,聲音也一下子恢弘起來,他用金光滿溢的眸子,看著夢無涯道:“蒼圖神光芒所照,我大牧萬里草原,歡迎盛國健兒來馳騁!”

    “諸位,諸位!”冼南魁雙手虛按,自顧笑道:“是冼某失言,在這裡給諸位賠個不是。本只是表示親切罷了,絕無它意。諸位不必太過敏感。黃河之會是天下盛會,大家在這裡劍拔弩張,成何體統?”

    “打不過就說打不過,沒有人就說沒有人。”一個幽幽的聲音說道。

    眾人循聲望去,在黃舍利身後的座位上,看到了一個面容奇古,身披輕甲的壯年男子。

    他瞧著冼南魁道:“虛頭巴腦的,沒甚意思!”

    坐在黃舍利身後,又能這樣跟冼南魁說話的,自然只有荊國驍騎大都督夏侯烈!

    冼南魁靜靜地看了他一陣。

    他也滿不在乎地與冼南魁對望,甚至繼續道:“景國如此大度,不如下屆、下下屆,以後每一屆,也都棄賽咯?”

    景國誠然是號稱天下最強,雄踞中域,虎視天下。但打起仗來,大荊這種一切為戰爭服務的軍庭帝國,還真不會對誰退縮。

    同時這也是一種試探。

    景國內府境天驕棄賽,必有原因。而這個背後的原因,若能攤開在臺前,就很大程度上能夠說明景國的情況。

    天下六強之列,誰會不關心景國?

    便是那些道屬國,難道沒誰想取而代之,成為道宗國嗎?

    譬如第一道屬國盛國,雖則一直以來都是服服帖帖,任勞任怨。但究其本心,它是甘願永遠作為景國手裡的鋼刀,還是更想成為執刀者呢?基於盛國本身的利益,它真的願意跟牧國這樣的天下強國打硬仗嗎?

    這是根本不被任何人意志左右的、國家利益根本所在。它只會反過來,導引那些意志的流向。

    此時此刻,那摩多並不說話,曹皆冷眼旁觀。其他人更是沒有發聲的底氣,也絕不想摻和。

    最終還是冼南魁笑了一下,棗紅色的面龐也不太看得出表情。

    他回過身來,目光從那摩多、曹皆身上一一掃過:“一個魁首,諸位看得太重啦。那麼我換一個說法。景國自願退出此次黃河之會的內府場正賽,給所謂天下六強之外的國家,一個機會。這多出來的一個正賽名額,本將軍認為,給越國天驕白玉瑕比較合適,諸君如何看待?”

    ……

    ……

    ps:薨(hong):諸侯之死曰薨。天子之死曰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