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六十八章 良時第一




    姜望用一根棍子,敲敲他的胳膊,敲敲他的腿,規範他的樁姿,嘴裡道:“本是想來南夏躲個清靜,沒想到也不可得。”



    “像你這麼炙手可熱的人物,怎麼可能清靜?你走到哪裡,哪裡就是漩渦中心。就像這塊鐵“



    廉雀隨手用長夾將燒紅的鐵塊丟進水桶中,發出劇烈的滋滋滋的聲響:“燒得這麼紅了,怎麼靜?”



    “待這次官考結束,我就閉門謝客。”姜望說著,又問道:“研究這麼多天了,研究出來一點什麼沒有?“



    “我早說過,大燕廉氏已經沒了。什麼傳承,什麼榮譽,都是沒影的事情。”廉雀倒是很豁達:“螭潭的水很適合淬火,可以說是最適合淬火的水之一,且在不同的溫度下有不同的反應。找到這個,我已經賺了。”



    姜望撇了撇嘴:“還想著說看你一步登天呢。覺醒個什麼轉世身什麼的雪國那個謝哀,直接成冬皇了都。”



    廉雀哈哈大笑:“我也想啊。可惜上輩子不夠努力,沒怎麼安排好。”



    “那這輩子努力點,為下輩子早做打算。”姜望敲了敲褚麼的腦門:“沉心靜氣,不要分神。”



    要一個好動的九歲孩子靜心站樁,自己卻在旁邊喋喋不休,此外還有打鐵聲哐哐噹噹,實在有些難為人。



    但褚麼熬是熬得辛苦了點,卻沒有叫過苦。



    廉雀又說道:“但是自齊夏戰爭後,我修行起來快了很多,不知有沒有大燕廉氏的原因在你那次鎮禍水,看到了什麼?“



    姜望沉吟道:“我看到了龍頭魚身的螭吻虛影,悲泣而東,像是傳說中的那樣。我在你的那塊命牌上,感受到了大燕廉氏的責任和承擔。你的修行速度變快,大概跟你的命牌承擔了部分責任有關。”



    廉雀若有所思:“那我是不是還應該去禍水試一下?”



    "好歹神臨之後再說。”



    “神臨神臨,哪有那麼易得。你以為都是你?”廉雀將涼透了的鐵塊夾出來,扔在了鐵砧上,又喊了聲:“褚麼,你能神臨嗎?”



    “當然能!”褚麼壓根也不理解神臨的概念,但是大聲回應。



    這一開口,勁就洩了,再也站不住樁,一屁股摔在地上。



    廉雀哈哈大笑,身內如有火爐沸騰,拎起大錘,很很砸落一鐺!



    鐵塊頓成鐵餅。"打鐵、煉丹、燒菜,做事情要講究火候,做人更是。”



    “你有沒有走過夜路?”



    “我是說,在一條四下無人的小路,沒有燈,沒有月,沒有聲音,你往任何一個方向看,都是幽黑幽黑的你說,那像什麼?”



    說話的女人坐在一張條凳上,身姿很板正。聲音卻是晃悠悠的,總也落不到實處。



    “像一頭張開了巨口的怪獸,隨時要吞掉你。”她自己回答道。



    她輕輕一彈指,一點火星落進煙鍋。



    她烏黑的豐唇叼住白色的玉質菸嘴,有一種奇妙的反差,特異的美麗。



    她快速吸了幾口,將旱菸吸燃。



    “呼~”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煙。



    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



    “不不不,你沒有力量,你只是一個普通人。“



    一個沒有反抗黑暗的能力的你,獨自走著夜路。恰好迎面走來一群吆五喝六的壯漢,你怎麼想?你害不害怕?”



    她吐出來的那一口煙霧散開了。



    於是顯出對面一個男人浮腫的、略顯肥膩的臉。



    這張臉上擠出了笑容:“不是,那為什麼要走夜路呢?為什麼要去沒人的地方呢?可以早點回家的。”



    男人雙手大張,被浸了桐油的繩索,綁在立起來的木柱上,動彈不得。



    女人又吸了一口煙,警了一眼男人身上的綢衣:“你有沒有上工到很晚的情況?你會不會買不起繁華地段的房屋、只能住到人煙寥落的遠郊?你有沒有住過那種棚子,茅草搭的,只有一扇搖搖晃晃的門,只需要輕輕一推,就會倒下你有過這些經歷嗎?”



    “沒…”男人搖頭:“沒有"



    “所以你不能理解。”



    “但這種情況是少數吧?正經人誰半夜上工…呢,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執行宵禁,晚上都不準出門。“



    “你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我誠意為百姓著想。”



    “好吧,剛才我說得有些不真切。那不是無人的小路,那是喧譁的大街。那不是沒有月色的夜晚,那時候燈紅酒綠。並不是無人注視那一切,附近有很多人,很多人走過”



    這時候可以看到女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