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三合一

    殷嶺西緩緩向前一步, 喃喃道:“我已經許久沒有夢見你了……”

    這幅痴痴的模樣,讓少年微愣,隨即反應過來, 疑惑道:“這位,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一下:“我是路過這裡,覺得這方桃林很美,才進來看看, 如有冒犯, 我現在就離開。”

    殷嶺西這才看見少年另外半張臉上還帶著面具, 眉間赤羽絕豔,五官並非清冷, 而是偏向豔麗。

    少年見他不說話,遙遙一拱手:“冒犯了。”

    語罷轉身就走, 毫無留戀。

    殷嶺西下意識道:“等一下!”

    少年回眸。

    殷嶺西又恍惚一瞬,隨即笑了笑, “我一個人在這裡, 還有些酒,如果不介意的話, 能留下來陪我一會嗎?”

    半個時辰後。

    少年懶散的倚在遊廊一角, 手裡拎著一個喝了過半的酒罈, 微醺著出神。殷嶺西就坐在他的左手邊, 安靜的看著他。

    “……你剛才將我認成誰了?”少年喝了口酒, 問道。

    他視線輕飄飄的落在那墓碑的畫上,不知怎麼, 嘴角就浮起一抹莫名的笑:“是你的心上人?”

    殷嶺西搖頭:“你們很像, 但又一點也不像。”

    少年嗤笑一聲, 聲音極輕:“我最討厭你們這些將愛人都認錯的人了,這對被認錯的人來說,多不公平啊……”

    身邊的人沒再吭聲,少年就繼續道:“你在這裡守了多少年了?”

    “一千年了。”

    “比我都大。”少年小聲嘀咕了一句。

    殷嶺西來了興趣:“你眉間有赤羽印記,是隻小赤鳥吧,三四百歲的年紀,哪來的那麼多不開心?”

    “哎?”少年笑了,“你哪看出來的我不開心?”

    殷嶺西定定的看著他的笑,目光移到他的眼角,低聲道:“因為你哭了。”

    “是嗎?”少年驚奇,他隨意的抬手一抹,還真的在指尖看見了晶瑩的水,於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因為你這酒,太辣了。”

    殷嶺西將視線移開,淡淡道:“我們素昧平生,你來這裡也算緣分,若是心中有事,不妨與我說一說,我總歸活得時間比你久,或許能出出主意。”

    “我不會離開這裡,你也不用擔心我與旁人說起。”

    少年漸漸沉默,片刻後,才笑道:“其實也沒什麼。”

    “就是發現,將我養大的人,只是把我當成令他心悅之人復生的靈藥,要斷我翎羽,取我壽元。”

    少年挑挑揀揀,陸續說了幾件事,語氣平靜的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後來,我出來散心,就來到你這裡了。”

    殷嶺西微微擰眉:“你沒想過就這樣離開嗎?妖族壽元歲多,但斷翎羽可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疼。”

    少年沒說話。

    其實現在對他來說,斷翎羽尚且能活,可壽元……

    赤羽元嬰之後,壽八千載。但上次涅槃之火,已經將他壽元燒了七千多年,除去他活過的年紀,他真的摸不清自己還剩下多少。

    他出神了片刻,問了一個不甚相關的問題:“你活了那麼久,認識拂知劍尊嗎?”

    殷嶺西愣了愣,抿唇道:“知道一些。”

    少年撐起身看他,“那你認識顧眠涼嗎?”

    殷嶺西許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認識。你問這個幹什麼?”

    少年哦了一聲:“沒什麼,因為有人說我很像拂知劍尊,我就對你們那個時候的事情好奇,想問問他們兩個是什麼關係。”他頓了下,“是道侶嗎?”

    此時再提起,殷嶺西身上的戾氣幾乎看不見了,語氣悠遠,“他們啊,不是道侶,顧眠涼是拂知的小師叔。”

    少年忍不住道:“感情很好嗎?”

    “若是沒有後來的一些意外,或許……他們會在一起吧。”

    若是沒有他插足,師尊沒有遇見他,或許他真的會和顧眠涼在一起。

    少年呆了會,抱著酒罈喝了半天,“……那你給我講講吧,我想聽聽他們的故事。”

    殷嶺西似乎漸漸的陷入回憶當中,斷斷續續的說了很多,從清晨午時,說到夜幕降臨,漫天星辰微微閃爍,紛揚的桃瓣隨涼風飄走。

    末了,少年豔羨道:“拂知劍尊……真好。”

    真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比他要好這麼多,怪不得義父痴情至此。所以義父喜歡他完全可以理解的嘛。

    他搖搖頭,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抱著酒罈子,慢吞吞的往回走。

    殷嶺西看著他的背影:“要走了?”

    少年罷罷手,打了個酒嗝:“不用送了……”

    殷嶺西叫住他,遲疑了片刻,“你若有什麼事,還可以再來找我。”

    再來這裡麼……

    少年環視一圈。

    這是個很美的地方,但他應該沒有機會再來了吧。

    他不知道這個黑衣青年叫什麼名字,但相處這一天,卻莫名覺得很是舒服。

    或許他們之間就只有這一日的緣分。

    少年回頭,認真道:“我叫雲浮,浮雲的浮,若有機會,我還會來找你喝酒的。”

    他揚了揚手裡的酒罈,像來時一樣,又消失在桃林深處了。

    殷嶺西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遊廊裡又落滿了一層桃花瓣,才起身,熟練的打掃乾淨,走到墓碑前,坐在旁邊的蒲團上。

    “師尊,讓我夢見你一次吧……”

    他靠著墓碑輕喃,緩緩閉上了眼。

    可不多時,他渾身的經脈就變的滾燙,千年前融進身體裡的半塊至淨骨,似乎被什麼東西刺激了一樣,散發的波動極為強烈。

    隱隱藏著激動的意味。

    殷嶺西倏地睜開眼。

    ——

    再次回到竹屋之後,拂知就沒再作妖,老實安分的順著顧眠涼演戲。

    少年假裝看不見在北方一座山巔上漸漸成型的喚靈陣法,認真的投入到這剩餘兩個月的美好幻影中。

    他任性的提自己的要求,讓顧眠涼背下來他的喜好,還要檢查。只要讓顧眠涼露出一點無奈的情緒,他就能開心一整天。

    不知不覺間,顧眠涼已經習慣了照顧這隻沒事挑刺的小雀兒。

    少年整日看起來無憂無慮的,但從不讓顧眠涼在他房間待到晚上。

    所以顧眠涼也從不知道,他每晚都會哭。

    睜著眼,無神而絕望。

    到第二日又擦乾,看不出丁點痕跡。

    他才活了三百多年,他怕疼,他怕自己給了壽元之後,會立即死掉。

    那樣太不吉利了,他想著。

    義父喜歡的人剛剛復生,他就死在兩人面前,很晦氣。

    怎麼著,也得找一個別的地方,死的遠遠的。

    最好誰也瞧不見。

    少年覺得這樣想的自己實在是很有骨氣,於是哼唧兩聲,在床上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枕頭裡。只是不多時,那枕頭就莫名的暈開了溼痕。

    ……

    這兩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

    今晚是最後一晚。

    顧眠涼將晚膳送進來,打算離開的時候,少年叫住了他:“義父。”

    顧眠涼身形一頓:“嗯。”

    少年抬眸,神色平靜的不像話,不見這兩個月的沉迷,“喚靈陣法準備好了吧。”他直接挑明瞭。

    顧眠涼眼裡的溫柔淡了些,坐在他對面,“準備好了。”

    他掏出一個小玉瓶,指尖輕敲:“這是止痛的,你明日……不會有感覺。”

    少年接過來把玩片刻,笑了一聲,又放在桌上推了回去,“不必了。”

    “斷翎羽,若是沒有感覺,我不能保證是整根斷下來,”他無所謂道,“畢竟是第一次斷,沒有經驗。”

    顧眠涼沉默片刻,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將那止痛的丹藥收回來。

    少年將自己臉上的面具摘下來,右臉上爬著三道蜈蚣似的紅色疤痕,詭異悽豔。

    他伸出手,將自己的掌心落在顧眠涼手背上,稍稍握緊,語氣莫名:“義父,這是最後一晚。”

    他將自己的手指鑽進顧眠涼的指縫中,十指扣緊。

    “你看清了,我是誰。”

    顧眠涼目光從少年臉上的疤痕處掠過,低聲道:“你是雲浮。”

    少年就笑了,眉間赤羽灼灼奪目。

    他一隻手牽著顧眠涼,另一隻手勾住男人腰間的衣結,緩緩後退。顧眠涼順著他的力道,被少年推到了床榻上。

    顧眠涼悶哼一聲,白髮凌亂的散在枕邊,眸色微深。

    “……雲浮。”

    少年軟若無骨的伏在他身上,食指按上了他的唇,“噓……別說話。”

    他伸手放下床簾,這方寸之間的光線就更暗了,連帶著他臉上的疤痕也變得模糊不清。

    少年低下頭,含住顧眠涼的耳垂,輕舔吐弄,在他頸間低喃,餘息灼熱燙人。

    “義父,今晚你愛的人還是我,期限還沒到,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他纖細的指尖劃過顧眠涼的下頜,喉結,胸膛,落在腰上……然後輕巧一勾,將那衣結解開,撩開床幔,隨手扔了下去。

    外間不知何時飛進來一隻飛蛾,繞著桌上明亮熾熱的燈燭打轉,過了片刻,它義無反顧的擁住了這火苗,燈燭晃動一陣,撩起一些似有若無的煙。

    隱約聽見啪嗒一聲,有什麼東西落在了桌子上。

    床幔裡的溫度漸漸升高。

    “義父,你看看我……”

    少年牽著顧眠涼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右臉,他低低地說,“你看看我……”

    顧眠涼摸到了一兩點溼潤的淚痕,帶著薄繭的指腹在少年凹凸不平的右臉摩挲。

    這是這兩個月來,少年第一次在他面前摘下面具,似乎就是為了讓他認清,他是雲浮。

    但其實除了失憶的那段時間,他一直都分的很清楚,從未混淆過。

    “義父……”

    少年去吻他的唇,力道不小,撕咬出了血腥味,又慢慢舔乾淨,貓兒似的,粘人的厲害。

    顧眠涼的衣服已經被他脫了一半,少年心跳逐漸加速,他也扯開自己的衣服,與顧眠涼緊緊的貼在一起。

    鳥族身體的溫度一向偏高,貼上來的時候,顧眠涼不期然想到了拜月節的那個夜晚,那朵在枕邊綻放的邀月花。

    少年趴在他身上,後背擠出一道深深的誘人凹陷,順著脊樑骨,沒入看不見的地方,紅衣半褪不褪,隱約可見後腰的兩個腰窩。

    顧眠涼的手落在他後背。

    少年瘦的很厲害,之前身上還有些許肉感,但如今竟半點也瞧不見了。

    “義父……”少年在他耳邊道,指尖在他脆弱的喉骨處打轉,尾音勾人,“……你想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