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火 作品

第40章 第 40 章(修改作話)

    滿山祝賀皆非同族,卻又是同族。

    他周遭是熱鬧嘈雜,是繁華廢墟,是遮掩不去的孤寂。

    少年緩緩踏上最後一級臺階,閉了閉眼,隨即一揚衣襬,慢慢轉身。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下方來賀的萬族,恍然間,像是看見了他從未見過的赤羽族繁盛的時候。

    少年沉吸了口氣,“恭迎諸位,參加本君族禮。”

    “恭賀赤君——!”

    少年視線和妖皇對上,後者緩緩朝他點頭。

    拂知抿唇,再次轉過身去,對著赤羽一族族殿的方向,折身跪下。

    妖皇沉穩的聲音傳來,念著幾百年沒有被唱響的赤羽族族訓——

    “赤羽承凰,烈火焚傷,當懷以誠心,敬畏天地自然之靈,復一線生機,積累世功德,承於遠古……”

    “皇者伏於天地,一叩——”

    少年一字一句認真聽著,聽至此處,緩緩叩首。

    “二叩——”

    “三叩——”

    妖皇眼神複雜,“禮成,願赤君日後謹守族規,赤羽之火,除一切災厄。”

    拂知慢慢起身,眼神認真而澄澈,“多謝妖皇陛下,本君自當遵守。”

    妖皇閃身,出現在拂知身邊,拍了拍他的肩,低聲道:“顧仙長那裡的情況,我都已經知道了,金色赤羽,涅槃之火,你壽元還剩多少。”

    少年眼神一閃,“妖族壽元最不值錢,沒耗多少……”

    妖皇一眼就看穿了他:“赤羽渡劫之後,足足八千年壽元,你現在剩下的壽元,怕是不到千年,”他忍不住嘆了口氣,“不到千年,你還能撐到下一次突破嗎?”

    少年笑了笑,攤了攤手,“我這麼有天賦,哪怕只給我三四百年,我也可以突破的,我還有人守著,不會讓自己死的。”

    眼見著妖皇又皺眉,少年連忙打斷,“陛下,我託您找的火蛇妖花找到了嗎?”

    這是顧眠涼後期調養身體要用的藥草,服下一朵,中和涅槃之火,即可痊癒了。

    妖皇:“孤已經拖狼族去找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

    拂知眼神一喜,拱手:“多謝陛下……”

    驀的,他聲音一頓,感應到什麼似的,飛快抬起了頭,望向寒冰洞的方向。

    妖皇順著他視線望過去,沒發現什麼特別的:“怎麼了?”

    少年眼中漫開愉悅來,化成赤鳥振翅飛走,“義父醒了!”

    ——

    寒冰洞洞口落下一抹火紅的流光。

    拂知興沖沖的跑進去。

    寒床上的白髮男人正撐著身體坐起來,修長的手指按著額角,有些頭痛的樣子。他聽見洞口有動靜,於是警覺的望過去——

    熟悉又陌生的容顏映進眼底,帶著花冠的紅衣少年,成了這洞內唯一的亮色。

    少年眉梢都掛著愉悅,叫他:“義父!”

    顧眠涼眼底掠過一抹茫然:“……義父?”

    見他這幅反應,少年心裡咯噔一聲,擔憂的跑過去,撫了撫顧眠涼緊皺的眉頭,“義父,我是雲浮,你不記得我了?”

    白髮男人捂了捂額頭,半晌,低聲道:“雲浮…拂……阿浮?”

    零碎的片段湧入腦海,最終化成了漫天血色的雷光,和震耳欲聾的雷聲,少年絮絮叨叨的聲音傳進耳裡——

    “……義父你為了救我,幫我擋了剩下的九道雷,重傷到現在才醒。”

    顧眠涼恍然。

    原來是為了給眼前的少年擋雷才會記不清過往的事情的嗎。

    他溫潤平靜的黑眸望向少年,“我為什麼會給你擋雷?”

    少年頓住了,臉上竟有一絲的羞赫,“因為你是我義父……還因為我喜歡你。”

    許久的沉默,少年側臉落了一隻手,顧眠涼描摹著他眉間的赤羽,“我平時,是叫你阿浮麼?”

    阿浮?

    少年在心裡咂摸了一下,發覺這樣叫人的名字真好聽,於是咳了咳,不好意思道:“義父怎麼叫都可以的……”

    顧眠涼的手還有些涼,拂知擔憂的散開靈力,給他暖著,卻反被抱住了。

    少年一僵。

    手裡的靈氣倏地就散了。

    他結結巴巴道:“義父?”

    顧眠涼將下頜抵在他肩膀上,嗅著鼻尖赤羽族的體香,低聲道:“那我大約也是喜歡你的。”

    “阿浮。”

    少年眨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他們兩人現在就抱在一處,他右邊的胸腔可以清晰的感知到顧眠涼強勁的心跳在慢慢的加速。

    ……是因為他。

    義父和他說:我大約也是喜歡你的。

    少年將這句話在心裡回想了很多遍,才終於反應過來。

    被關了六十年,生生扛過發|情期的委屈,一睜眼就看見心愛之人瀕死的恐慌,萬族來賀一人登頂的孤寂,在這一刻恍若一瀉而下的洪水,將所有的故作堅強衝的半點不剩。

    少年眼眶紅的嚇人,呆呆的愣了好久,才反手抱住顧眠涼。

    他抱的很緊很緊,像是抱住了歷經千辛萬苦才求得的一份溫暖。

    獨屬於他的。

    是他的。

    少年喉嚨發緊,咬著牙,硬是沒讓自己哭出來,只從酸酸漲漲的胸腔裡,擠出一個帶著哽咽的:“嗯。”

    熱淚滾落而下,砸在寒床上,很快就失了溫度。

    沒有族人也沒有關係。

    他想著,只要義父也喜歡他就好。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