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早上七點, 剛剛結束晨練的中原中也輕手輕腳地推開家門，一股涼意立刻撲面而來，二十四小時開著的空調將他身上運動升起的熱氣一清。他皺著眉看了眼空調上顯示的溫度, 熟練地找出總控遙控器調高了幾度。從廚房的冰箱裡拿出一瓶冰鎮的水狠狠灌了兩口, 他放輕腳步踏上樓梯。隨著房子年歲見長，木質結構的樓梯本應噪音頗大, 但一個並不算纖瘦的少年踩上去竟然沒發出一點聲音。抵達二樓後, 中原中也撤掉身上的散發著紅光的異能力, 徑直打開了並排的兩扇門裡靠左邊的那一扇, 不一會兒，房間裡就響起了隱隱約約的水聲。七點半。洗完澡之後換了身衣服, 赭發少年穿著一身頗為休閒的衛衣牛仔褲重新出了門。雖然看上去低調隨意, 但如果是眼尖的人就能發現, 他身上從頭到腳包括腕上的手環以及脖子上的頸環都不是什麼大街上隨處可見的便宜貨。住宅區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離這裡不遠, 中原中也輕車熟路地拿了個塑料籃筐, 直奔貨架走去。這個時間還有點早, 但超市的人並不少, 他越過人群精準地將清單最上面的東西放進購物筐, 然後轉移陣地來到另一邊的零食區。看著清單後面那密密麻麻的一長串，他一眼就看見了上面穿插地寫了六種品牌的巧克力、五包薯片、以及各類小孩子愛吃的垃圾食品若干。中原中也拿東西的手在半空中懸了好一會兒，然後毫不猶豫地將超標的量通通pass, 只在每樣裡選了一種甜度適中的。結賬處的工作人員已經認識了這個好看的赭發少年, 大多數時候都是他一個人, 極其偶爾的情況會有一個紫發的小女孩滿臉不甘不願地被牽著一起。她一邊掃描一邊笑著同他閒聊道:“中也君的妹妹今天也沒有一起來嗎？”“啊。”聽她提起另一個人，中原中也的神情柔和, 還帶著點點無奈和寵溺, “她才不肯這麼早起床。”“哈哈, 小孩子嘛，貪睡是很正常的。”不過像中也君這樣每天雷打不動買菜給妹妹做早餐的哥哥可謂很是少見。果然兄妹兩個相依為命，大一些的那個就是要操心一些，但中也君看起來是真的很寵愛自己的妹妹。真是個好哥哥啊。工作人員一邊感嘆一邊將打包好的袋子放在一旁，見赭發少年毫不費力地單手提起，也不再像第一次看見時那樣驚訝。她不由得想到了兩人第一次出現在超市裡時，那個不懼周圍人的目光，毫不留情大聲嘲諷的小女孩。‘不過是力氣大一點而已，有什麼好奇怪的？’‘那邊的大叔既然有時間在意這種事情，還不如留意點你自己快要掉沒的頭髮！’那股維護的勁頭讓人看了都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雖然性格迥異，但這對兄妹應該都很愛對方吧。真好。另一邊，在第一次被錯認成兄妹嫌麻煩沒有解釋後，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原中也絲毫不知道那位結賬小姐姐的內心已經腦補到了哪裡。他回到家，將袋子裡的東西分門別類地塞進冰箱。看著袋子裡剩下的一大堆零食，中原中也頭疼地嘆了口氣，從沙發底下拉出一個箱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杏奈的零食箱’，中原中也無視那行字，面無表情地翻看了一下某人的庫存，然後決定暫時將今天剛買回來的沒收，藏進他的房間。八點半，這棟不大的二層小樓裡漸漸瀰漫起了飯香。雖然這棟房子在外面看跟周圍沒什麼區別，但內裡的設施傢俱每一樣都是同類裡最高端的，比起有些隨意的硬裝，軟裝絕對是一筆天價。託昂貴的抽菸機的福，就算是開放式廚房也沒什麼油煙味，只能聞到食物加工後散發出的香氣。中原中也並不會做什麼特別複雜的菜式，不過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磨練，一頓味道不錯的早餐還是手到擒來。他將造型完美的煎蛋放進盤子裡，又煎起了某人強烈要求的章魚腸。二樓右邊那個一直緊閉著的房門裡隱隱傳來了幾聲響動。中原中也開始在心裡默數。3、2、1——砰！房門被人從裡面猛地推開，然後是木樓梯被踩得嘎吱嘎吱的響聲，還沒等看見人影就先聽見了一個還帶著睏意的聲音。“中也，早上好……”頂著一頭亂翹的長髮，身上寬大的白色長裙被睡得皺皺巴巴，只有一隻腳踩著拖鞋。杏奈睡眼惺忪地趴倒在了餐桌旁，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早。”裝著食物的白瓷盤被放在了她的面前，中原中也轉身將熱好的牛奶也端了出來。杏奈揉了揉眼睛，目光呆滯地跟隨著他的動作在廚房和餐廳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了那杯還冒著熱氣的牛奶上。她慢半拍地捧起來喝了一口，嘴邊頓時留下了一圈奶鬍子。“中也～想喝可樂！”她敲著玻璃杯，任性地要求道。中原中也抽了張紙糊在她嘴上擦了一把，杏奈的腦袋被他的力道帶著左右晃了晃。“大早上喝什麼可樂，牙不想要了？”他毫無餘地地駁回道。杏奈眼睛一瞪，“我就要喝就要喝！你不給我拿我就自己拿！”她從椅子上跳下來，蹬蹬蹬地跑到了沙發邊上，奮力從沙發下拉出了自己的零食箱子開始在裡面掏啊掏。中原中也雙手抱臂，冷笑著看她忙活。杏奈掏了半天終於發現了不對，她倏地轉頭看向中原中也，雙眼微眯，“……中也，我昨天列在清單裡的可樂還有巧克力呢？你肯定買了對吧。”“啊，買了。”中原中也淡淡道，“不過在你現在那堆東西沒吃完之前，別想繼續要新的。”“憑什麼！！”杏奈蹭地一下從地上竄了起來，憤怒地舉著小拳頭衝過去對著他一陣捶捶打打，那力道連給中原中也撓癢癢都算不上。任由她發洩了一分鐘之後，中原中也鐵面無情地拎著她的衣領將人原封不動地放回到了椅子上，然後將再次加熱過的半杯牛奶重新放在了她的面前。杏奈不服地在桌子距離那個離開擂缽街的午後已經過去了一年多。那天杏奈將人強行帶回了這棟房子，撒潑耍賴地說服中原中也和她住在了一起。外面的生活和擂缽街裡好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每天平靜得甚至讓他有些不安。最開始的幾個月，中原中也一直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杏奈雖說一直軟磨硬泡地讓他當她的保鏢，但他並不認為杏奈的父親會同意自己這麼個來歷不明的人近距離待在他的女兒身邊。然而日子一天天地過去，這棟房子裡卻從沒出現過除了他們兩個之外的人。包括杏奈曾經提過偶爾會來的助理和保姆，都好像隨著他的到來銷聲匿跡了一般。“因為已經有中也在照顧我了嘛，其他人就不需要了。”當他詢問杏奈的時候，得到了這樣的答案。中原中也心中不禁升起一絲疑慮，而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對此感到懷疑了。杏奈的父親，那位姓氏為柳川的男人，真的像杏奈口中的那樣疼愛自己的女兒嗎？他的行為在中原中也的眼中看起來頗為矛盾，在無比重視和過分疏忽之間來回橫跳。難道真是如杏奈所說，因為工作太忙了？好像也能解釋得通。沒錯，他現在已經知道了杏奈的家世，但卻並不是從她口中得出的。畢竟是那個‘柳川’啊。從前在擂缽街的時候對這些沒有概念，也從來沒有注意過。等到在外面生活了幾天之後就漸漸發現，包括日常的起居日用，雜誌上偶爾看到的新樓盤的投資商，街邊路過的商鋪，甚至還有他們家附近那家大型連鎖超市，以及那棟他曾和杏奈一起去過的大樓……全部，都是柳川家的產業。讓人提起這個姓氏的第一印象就是有錢，非常有錢。而且這座商業帝國有大半都是杏奈的父親，柳川家的現任家主親手打下的。在這之前柳川只是個查無此人的姓氏，卻只用了短短八年就在他的手上以火箭之勢迅速崛起，成了一個人人稱道的傳奇。估計忙碌的程度也成正比吧。怪不得當初白瀨在知道杏奈的姓氏時明明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但在第二天卻飛速下定決心準備一勞永逸地除掉他這個攔路虎，直接從杏奈身上獲取金錢。想到曾經的夥伴，中原中也下意識地摸了摸右腕，觸手一片清淺的涼意。在脫離了羊之後，那根藍色的絲帶就被他鎖在了一個盒子裡，而現在的這個手環是杏奈在他去年生日的時候送他的禮物。和脖子上的頸環配套的飾品。當然他也不是完全被杏奈養著。因為每天都沒什麼事幹，他會用家裡那個據說無人能夠黑進來的電腦登進橫濱的黑網，在上面接一點不會暴露身份的單子，如今也算有些存款。而除此之外，他還有一項很重要的事情。“中也，你又要去那兒了嗎？”見赭發少年收拾完餐桌之後，摘掉圍裙就走向了玄關，杏奈撅著嘴巴道。雖然比起這裡，中原中也接下來要去的擂缽街才更算得上是他的老家，但她拒絕用‘回’這個字。“嗯。”中原中也邊穿鞋，邊習慣性地叮囑道:“午飯我放在冰箱裡了，或者訂餐也可以，但不許不吃飯只吃零食。”“不準調空調的溫度，之前那個太低了對身體不好。”“也不要我一走就躺回床上，再這樣吃了睡了吃小心胖成豬。”一個靠枕被迎面扔了過來。“知道了知道了中也好煩啊！！”杏奈將自己埋在了柔軟的沙發裡，等聽到傳來門鎖咔噠一聲打開的聲音時，才悄咪咪地探出一個頭頂。“早點回來。”她悶悶地說道。中原中也笑著回頭，“知道了。”——擂缽街。兩個穿著打扮和這裡格格不入的人正一前一後地走在破敗的街道上。走在前面的是一名黑髮少年。他穿著一身純黑色的西裝，厚重的大衣披在身後隨著他的步伐微微搖晃，半張臉以及外露的脖頸和手腕處都纏著一層密不透風的繃帶。他手裡拿著一本紅色封面的書，正百無聊賴地看向頭頂灰色的天空。“……啊，不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