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 作品

第三十章生查子

    青瓦白牆,縱橫交錯,將天空圍成小小的一口井。

    沈南寶站在井底內,就如同那隻蛙,用狹窄的見識嘲諷他。

    “陳方彥,不管你是不是真如你所說的那般,但你的的確確是親手把那茶灌進了我的嘴裡!陳方彥,就是你殺了我!”

    她說完,他眼底的光一霎熄滅了。

    而她,明明是佔理的一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刻,突然不知如何面對他那張鋪滿絕望的臉。

    他憑什麼絕望?

    該絕望的是她?

    該憤怒的也是她?

    他憑什麼?

    沈南寶這麼給自己找著理由,卻轉身逃了。

    逃進屋裡,任憑下人如何敲門,她都不應。

    她只是在腦子裡一直迴盪著陳方彥的那些話,還有他說這些話時的神情,每一個細小的神情她都要仔細回憶一遍。

    她想要清楚地看明白,看明白陳方彥是不是騙她。

    可是沒有。

    他每一絲每一毫的神情都寫滿了愧疚、懊惱,還有那積攢了無窮歲月的思念。

    思念。

    還記得前世他每次望著她出神時,她打趣他又在透過她想誰。

    而他總是看著她,笑,“沈南寶,我在想你,挪開一眨眼的功夫,我都好想你。”

    沈南寶心疼了一下,窗外的梆子響了起來,夾纏著風,一股一股,愈發的輕,輕得像春日的和風,漸漸的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她彷彿被放進了小舟,緩緩搖曳、飄蕩。

    慢慢地,飄蕩到了前世她死後的北郡侯府。

    她看到了才給她喂下毒茶的陳方彥。

    看到了她是如何口吐著鮮血地嘶聲力竭告訴他,她是怎麼的恨他,她再也不要遇見他了,她做鬼都不會原諒他。

    那時的她沉浸在滔天的恨意裡,沒有看到陳方彥煞白的臉孔,也沒有看到他顫抖的身子,更沒聽到他無助地抱著她一遍又一遍叫著沈南寶。

    叫到天黑,叫到天明。

    數不清到底多少天,直到她的屍體發臭了,腐爛了,他的家僕終於鼓起勇氣上來了,讓陳方彥將她入土為安。

    陳方彥卻還在那裡喃喃自語著,她沒死,她不可能死,她怎麼會死呢?我們說好的白頭偕老。

    白頭偕老。

    是在他們婚後的半年他說的。

    那時祖父因不滿榷茶新制冗雜的茶課,投缿筒、撾登鼓聞,並口出譁訐之語,以至於激怒了官府,並揸他入了彀。

    祖母因而找上門來,祈求她能讓陳方彥幫一下忙。

    可她是被沈家填窟窿填進的北郡侯府,沈家是為了解決掉她這個麻煩,北郡侯府是為了用她打陳方彥的臉。

    他們兩個本來就應該老死不相往來的。

    她甚至都不好和祖母說,他們現在都還分床而睡,而她,又該怎麼去和他提這些要求。

    就在她急得團團轉時,他突然走過來安撫祖母,說一定會讓祖父無恙。

    或許是他哀切的神情讓趙老太太動容了,又或是趙老太太害怕他生嫌隙,擦眼抹淚地敘說著她的難。

    那時她在旁聽得抓耳撓腮,總是覺得何必說這些。

    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