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 作品

第十二章誰輕訴

    風月不禁捏住了鼻,對著那猶在散熱氣兒的藥瓶子,滿臉掩不住的嫌棄,“真真是苦到嗓子眼了,簡直跟老太太前兒喝的藥有得一比。”

    說完,便自覺說錯了話,打眼一瞧,果然,那正換著騎馬布的沈南寶身形明顯一怔。

    風月忙忙自掌嘴巴,“瞧小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好端端的提那些個晦氣的人做什麼。”

    她兜頭的一耳刮,颳得臉頰登時紅了一片。

    沈南寶瞧著,擰了眉頭,“好端端的掌自己什麼大嘴巴子,從前在那個府上,鎮日鎮日聞見的不就是那澀極的藥味兒麼!你有什麼說錯的?是從前在那個府上受氣受慣了,而今到了這裡,聽著旁人都叫你一聲姐姐,你就不自適了?”

    風月為自己抱屈,“小的明明是怕提著那殷老太太叫姐兒難受。”

    沈南寶笑,“我難受作什麼?不該他們難受麼?”

    見風月神情訕訕,她眯縫了眼,“還是你覺著,是我做了虧心事,不敢提他們?”

    風月頭搖作撥浪鼓,“當然不是……”

    抬眼覷覷沈南寶,見她神色還算端方,便囁囁著解釋:“小的只是怕姐兒又一通方官那什麼的‘拳頭’理論,又認為是自己的緣故,才讓殷老太太他們一干人被髮配潮州的。”

    潮州啊。

    那裡溼熱,蚊蟲鼠蟻最是多樣兒。

    他們平日裡這麼嬌養的主兒,去了只怕不知道怎麼難受呢……

    沈南寶垂下眸,領褖上的鏨金扣兒,反射出針一樣銳利的芒,她眯了眯,很快伸手將它扣進了紐眼兒裡。

    風月惴惴的聲音傳過來,“姐兒是要先喝藥?還是先用膳?”

    沈南寶唔了聲,真心實意地感受了一下腰眼處的酸澀,“用膳罷,我只怕喝了藥,等會子都沒肚兒填湯了。”

    風月沒聽出她話裡的機鋒,唯是照著吩咐提溜起青白釉蓮紋盞的蓋兒,沖天的白霧就這麼直龍通撲了她滿臉。

    她卻跟掉進了米缸的耗子,滿臉足意兒的直聳鼻尖,“真真是香極了,這郡王府的廚子到底是什麼來頭,比外面的瓦舍酒樓裡那些掌勺的都還厲害!”

    然後,擎著勺在盞裡千迴百轉,避開了油沫兒盛了滿當當的一碗,推到了沈南寶跟前,“姐兒快來嚐嚐,且得趁熱吃,不然涼了,這些油兒都凝了,沒滋味了!”

    那湯是真的香,應當是沒加什麼佐料,所以有著原本味道的那種鮮油香。

    可是再香,也如棉花似的塞在嗓子眼,讓沈南寶如鯁在喉,不斷回想著昨兒的糗事。

    她把盞推了推,推到風月跟前,“我沒什麼胃口,你吃罷。”

    風月虛眼笑,“這怎麼好,這可是主子的一片心意。”

    說是這麼說,那黏涎卻在嘴裡翻江倒海,跟繩一樣的纏住了舌頭,纏得她說話都不利索了。

    從外頭進來的綠葵正正聽到了,笑她,“不忌口,小心殿帥知道了,拿你作筏!”

    風月這下不敢再肖想了,利索的將盞一把推到了沈南寶跟前,“姐兒,您聽到了罷,您吃罷,這物兒您吃是美味佳餚,小的吃那就是穿腸毒藥,您可不能害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