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 作品

第三章苦相訴

    說到末兀自笑了起來,蕩在寬闊的屋子裡隱約聽到點回聲。

    沈南寶便愈發奇怪了,“監察御史?御史臺?爹……他下御史臺了?”

    風月點點頭,眼睫一眨,眨出一抹譏誚快意的況味,“可不,沈老爺勾連外族,下御史臺,都還是官家仁慈,而且不止沈老爺,還有夫人!哦,現在不該這麼稱呼了,應該叫罪婦彭氏,她啊,本來是該五馬分屍的,可官家念在彭祭酒曾從龍有功,遂賜了她白綾,一索子掛了梁縊死了去!”

    床上的沈南寶有些呆,大抵是被這些變故鬧得有些醒不過來神,風月很自然地寬慰她,“小的是不懂方官那什麼一套拳頭理論,不過姐兒不必為此傷情,他們這都是自作自受,跟姐兒您半點干係都沒有!”

    沈南寶沒應她,沉然地喝了茶,茶水清冽,入喉之後還回了一點甘,撫平了舌尖上所有的燥意,她順勢咳唾了一聲,又是一記幽深的眼神望向風月。

    “你顧左右而言它要多久?”

    風月駭然,“姐兒……”

    沈南寶聽著她的囁嚅,腕子一轉,將杯子轉到她的手上,沉沉一放,“你告訴我,這裡是哪兒!”

    風月握住杯,噤住了聲兒。

    沈南寶看得生氣,正要斥,隔扇那壁旋進來方官的身條兒,依舊是那樣沉穩的步子,濃黑雙眉卻捺著,露出一股疲乏的況味。

    “風月不敢說,那小的來說罷。”

    她走到跟前,朝沈南寶屈了屈膝,“這裡是郡王府,主子的家。”

    說著,略抬了頭,覷到沈南寶身形猛地一怔,彷彿凝成了一座玉雕,直愣愣地杵在那兒,那神情卻跟豁了口的鷂子,勢不可擋地落下來,落出意態蕭然的樣兒。

    方官有些不忍,但再不忍,該說的還是得說。

    這人世間的事,不是光‘逃避’就能解決的。

    方官垂下眸,“姐兒昏睡的日子裡,官家下了旨,賜姐兒鄉君,食邑五千戶。意在撫慰姐兒,畢竟因著當年的事,叫姐兒顛沛了這麼些年,還和家人分散,認賊作父,所以,這裡,今後也是您的家。”

    她說得很斟酌,在不讓她發矇的同時,避開了那些刺耳又震心的話。

    但即便如此,沈南寶的心還是免不了的杳杳往下落,甚至那‘哦’的一長聲,都摻滿了無限的落寞,“那他呢?我病的這幾日,他來了麼?”

    她主動捅開了這層窗戶紙,讓方官一雙濃眉捺得更下來了,顯露出一點心疼的況味,“來了。”

    沈南寶又‘哦’了一聲,這下沒問話了,只是枯坐在那兒連連點起頭,“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風月見狀,扶著床沿,細細喚了聲‘姐兒’。

    沈南寶側頭看她,一笑,“哭喪著臉做什麼?你不是一直說我受苦麼?我而今苦盡甘來,討著個鄉君做不好?你不跟著與有榮焉,覺得臉上增光麼?”

    她這麼一說,風月眼倏地紅了,“姐兒,您還是哭罷,小的去給你把門窗都給捂嚴實了!您哭再大聲都沒人聽得到!”

    然後一把一鼻涕,一把淚的睃巡著感慨,“這絕不是小的亂說,您細瞅瞅,這郡王府就是比沈府好,不說那門簪聯楹的規格,就是這些蹈在腳下的地面,那都是磨磚對縫,嚴密緊實得很,小的置在其中,那跟進了大觀園似的,快看得小的眼睛都亂成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