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 作品

第八十一章冰釋前嫌

    雨勢傾盆地來,瓔珠似的蹦到地上,砸出滔滔不絕的琳琅脆響。

    沈南寶便到了後半夜才睡著,以至於翌日晨起時,烏眉灶眼的,就是不曾關懷她的殷老太太,也忍不住道:“寶姐兒倒我同一樣,睡得淺,聽不得半點響動。”

    沈南寶暈沉沉的,腦子摻進了沸水似的,熱騰騰閃過昨個兒在雨裡一次又一次的翻身。

    她咂摸不出為何不得安寐,想來的確是如祖母說的,她聽不得響動罷。

    沈南寶揣測著,順遂一笑,“先前春雨夜半來襲的也有,我也沒曾被鬧醒過,想來是昨個兒那夏雨太鬧騰了,這才睡不著的罷。”

    殷老太太嗐了聲,“這怎麼能一樣呢?春雨潤物細無聲,不是有句詩說得的麼,‘細雨溼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遂你能睡得安穩,夏雨便不一樣了,天老爺一咳嗽,敲鑼打鼓的滾著積雲來,能吵得人腦仁嗡嗡的疼。但你這樣也好,只是被吵得睡不著罷了,不似我鎮夜睡得淺,不得聽那些響動,連著下人一併跟我遭罪。”

    胡媽媽見她邊說,邊捏起肩,連忙抻手上去替她敲,“老太太哪有你這麼說的,您待我們好,我們做下人的自然也緊顧著老太太的身子,為著老太太能睡安穩,躡手躡腳算得了什麼?又何談遭罪呢!”

    殷老太太便笑出了聲,“都多大了還這麼猴兒頂燈似的抹一嘴子的蜜,不怕叫這些猴息子看笑話?”

    這麼說著,仰了首,“便都回去罷,寶姐兒也沒睡得好,回去正好補補。”

    沈南寶這才隨著眾人魚貫退出了槅扇。

    因著昨夜那場雨,四處都被澆得一塵不染,就是那甬道的細墁磚地也被滌盪得跟塗了油似的,烏亮亮的,踩上去妨不得能摔個大馬趴。

    沈南伊行在最前,先前那些事到底是打消了她的氣焰,竟沒借這樣好的空兒來呲嗒一句,領著明箏擇了月洞門一徑走了。

    看得風月瞠目結舌,“今個兒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今個兒她竟沒找姐兒嗆幾句。”

    “她哪敢吶?我在這兒站著,她敢嗆聲,我必好好找她質問質問淵渟的事!”

    沈南宛搖著扇上來,含笑的面貌裡摻了點伶伶歉意的況味,“說起淵渟……我還沒來得及跟四妹妹道謝。”

    說著,沈南宛罷了扇蹲身,“真真是多謝四妹妹了。”

    沈南寶連忙攔了她的動作,“二姐姐何必客氣,那也是我的三哥哥,我也是替他著急。”

    沈南宛沒順勢起身,依然將膝屈了下來,正正經經叉手低頭,唱喏道:“也並非全然只為三弟弟,先前那事……到底存了我的私心,而今想來只覺得對不住四妹妹。”

    其實她哪有什麼對不住。

    無非是跳上了岸,又瞧她不似想象中那般好拿捏,與其結仇,不如結下個善緣。

    就像最初,自己臨府時她與自己笑一般。

    而今同自己說和,日後就算她嫁出去了,她的弟弟,她的小娘也能夠得自己的幫持,不至於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