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 作品

第五十四章雨打梨花

    風月還想再罵,沈南寶卻叫住了她,迢迢睇了一眼悠柔,“快去打熱水罷。”

    看著悠柔不痛不癢地退了下去,風月癟了嘴,“都是些老太太的爪牙,姐兒何必同她們好脾氣!叫小的說給他們一個二個的都打巴掌,讓他們同姐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樣才不敢告了密!”

    沈南寶趺坐著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倒是個好主意,這樣祖母又有說辭來罰我了。”

    風月剛剛還噌亮的眼倏地熄滅了下來,惘惘地看著她。

    沈南寶卻笑了笑,“笑到最後才正理兒,現在你同她們置氣,尚不說不能讓祖母痛上一二分,就說她們曉得了,也只會訕笑我們氣急敗壞,何必?再說了,齜牙咧嘴的,不疼?”

    風月順著她的視線摸上臉上火辣辣得厲害的地方,“小的皮糙肉厚,這點算得了什麼,小的就是……”

    風月哀哀著大嘆起來,“就是覺得離譜,哪家的親祖孫是這樣的?簡直比那些個仇人還入骨三分。”

    轉頭看見沈南寶垂著頭,笑容落寞,心知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捧過來沈南寶的手,小心翼翼替她撿拾著掌心裡的碎滓。

    支摘窗口的斜陽低照,將沈南寶的雙手籠在一團光暈裡,明明先前還是十指纖纖如青蔥的模樣,如今卻這般的血肉模糊。

    風月越瞧越不是滋味,直想哭,但她曉得此刻哭,只會讓姐兒更難受,便咬著唇使勁憋著不吭聲。

    但哭聲向來不是從嘴裡發出的,捂住了嘴,它還會從眼裡、鼻裡、胸腔裡跑出來。

    沈南寶聽到她齉鼻的聲,抬眼見她含在眼眶裡的大淚,笑了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重病難治,你哭喪呢。”

    輕淺淺的一句到底讓風月抑制不住哭了起來,“姐兒,您還打趣,你不疼的麼?就小的給您撿這些碎滓都覺得疼得厲害。”

    “又哭!你都覺得我疼,你不覺得你自個兒疼麼?還說你真是個不怕疼的?”

    沈南寶嗔著她,恫嚇道:“你就盡情破了你的相罷,到時候我就不要你了,打發給人牙子,賣到那章臺館做那個苦力去!”

    這當口,去而復返的方官走了進來,“姐兒,司閽不讓小的出府找大夫,說是老太太令下的,說姐兒不過是一些皮肉上的傷罷了,妥善地包紮了便沒差錯,不需得大夫親自跑這麼一趟。”

    “天殺的!那個老昏蠹當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讓她來試試這‘皮肉之苦’,看看她又能能耐幾分!”

    風月氣得鼻子咻咻的,漲紅的小臉上那道紅痕圖窮匕見的猙獰。

    只是不過一會兒,那猙獰便成了說不盡的苦意,風月捧著下頜,哀哀地叫喚起來。

    沈南寶見狀便笑,“我還真以為你是鐵做的臉,真不怕疼來著!還不注意著,等會兒撕裂了傷口才有得你哭的!”

    也是這當口悠柔端進來熱水。

    到底是仇人見面,說什麼都得端出一副刀槍不摧的姿態。

    所以正抱著臉迭迭痛呼的風月瞬間換回先前那副面孔,幾乎是三步並兩步地邁進了悠柔,接過她手上那盆熱水,陰陽怪氣地乜了她一眼,“你退下罷,我自個兒來伺候姐兒,不敢勞動你這個老太太派過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