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 作品

第三十六章班荊道故

    因著大辦,除開贊者、贊禮、擯者等十餘人,觀禮者浩浩湧湧,幾乎是從天一亮,便聽得有人登門拜訪的聲音。

    風月站在遊廊上,看到跨院上的燈籠隨著紅日的升起,一盞一盞的熄滅,映得近處攢動的人頭愈發的壅塞。

    她突然哀嘆了一聲,“也不曉得姐兒及笄時,能否這樣濟濟一堂的。”

    有風緩緩淌過,拂得簷角鐵馬叮噹,襯得垂緌流響愈發喧鬧,沈南寶不禁擎了團扇徐徐作搖,“大張旗鼓什麼的,我不在意,我只想到時候是我養祖母給我做笄者。”

    風月被她說著,也有些想念趙家了,但到底不好表懷,省得給沈南寶徒添悲惘,便轉而道:“說起來,今個兒給二姑娘做笄者的是彭大娘子,正賓是殷老太太,容小娘竟只是執事。”

    沈南寶輕輕扯了嘴角,天光從爿爿掩映的葉片裡穿了過來,細長得如同赤金的針線。

    她抬起扇子遮擋,綃紗製成的扇面括下來淺淺的一層翳,那雙靜水似的秋眸便在這樣的陰影裡眯成了一條縫。

    “只要主母在,容小娘這輩子也只能是個妾是個奴,上不了檯盤的。”

    作妾,是一出冗長的悲戲,就算再得主君垂憐,那也是奴才,且還要延續到下一代。

    所以妾室出生的女兒自生下來便明白妾的悲哀,也最不願與人作妾。

    前世她能嫁給陳方彥侯爺作妻,純粹是因他父親那個續絃故意噁心他,而今世沈南宛若要給蕭逸宸作配。

    憑蕭逸宸赫赫戰功,和官家對他的寵愛,沈南宛至多也只能是個貴妾罷了。

    或許沈南宛也是料到了,所以才鎮日如此悲切的罷。

    但不管如何,時間不會為任何一人停下腳步,亦不會因沈南宛的哀婉而駐足。

    沈南宛到底如彭氏他們所願,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殷老太太用簪綰了發,換了件孔雀半臂和泥金裙,站在洞開的隔扇門前,迎著下跌的日光,整個人顯得明豔動人,又有一種端然毓秀的美感。

    看得沈南伊忍不住攥緊了錦帕,咬著牙小聲切齒,“到底是穿得比我還像個嫡出了。”

    彭氏正在一旁陪人說笑,聽到這話,不動聲色地拿了酒杯與人碰撞,藉著喝酒空晌叮囑道:“今個兒你別給我冒尖,就埋頭吃菜,不若到時候別說我,就是你祖母也保不了你!”

    說完,彭氏笑盈盈地喝盡了酒,一雙眼卻瞟向了院子的另一側。

    這次席面分了東西,小院的東面是男客,小院的西面是女客,雖不在一室用膳,但坐在席面上略微抬頭就能看見對面賓客。

    但彭氏睃巡了幾次,仍然沒瞧見正主,不禁有些悻悻的。

    就是殷老太太也按捺不住的,忍著瘙.癢的嗓子低低問了一句,“遞了帖子?”

    彭氏悄然點了頭,聲音混雜在初夏的熱浪裡,顯得有些急躁,“遞了,早便遞了,頭一個便遞去了蕭府……”

    二人正惆悵著,或許因著兩家往日的恩怨,官家的旨意,蕭逸宸或可不回來了。

    沒料門口候著的下人卻悄悄抬了手,作了個比劃。

    殷老太太這才突然精神抖擻了起來,抬起下頜衝沈南宛道:“宛姐兒,你去問問你小娘隔壁席佈置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