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 作品

第二十六章吉光片羽

    “沒有她,還會有下一個。就跟登高一樣,這一重山越過去,還有下一重,人生就是這樣,只要沒斷了氣,處處都在歷險。”

    沈南寶翣了翣眼,語氣稀疏平常,好像方才被打了巴掌的不是她,所以足夠旁觀者清地看待這些。

    風月再次感嘆她家姐兒的心胸,亦不忘嘆息她家姐兒的新傷,“只是可惜姐兒又要將養這臉好一陣兒了。”

    沈南寶抬手輕觸了觸臉上,細密的疼痛就此傳進了心扉,惹得她輕嘶了聲,卻開玩笑似的笑了起來,“大姐姐平日看著捧心西子的,這打人的功夫卻沒絲毫露怯,只怕她打人也打習慣了,那腕也不用疼痛了。”

    瞧瞧,這被打了,還有閒情逸致品咂一番這力度,感慨施罰者的悠然快活。

    風月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默默扶了沈南寶回了榮月軒。

    大抵是回來得比預料的時辰早,悠柔尚在屋內灑掃,漫天遊弋的塵埃,即便開了槅扇,又混著微溼的水汽,也依然擋不住灌進鼻腔的瘙癢感。

    沈南寶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這回是結結實實響亮的一聲,震得一心除塵的悠柔駭然失色,待緩了神,方行禮道:“姐兒怎回來得這般快?”

    沈南寶揉了揉鼻,鼻尖微微泛紅,帶出了些齉音,“遇著了事,便先回來了,總歸有大姐姐他們接待著,我在不在都無礙。”

    這般說著,悠柔起了身,抬眼一瞧,訝然道:“姐兒,您這是怎麼了?”

    風月捺了捺唇,“還不是叫大姑娘打的……”

    “過都過去了,打都打了,再提做什麼?”

    沈南寶打斷她,朝著悠柔努了努下巴,“祖母說會叫人給我派藥膏,你去管事處要一要,我這傷拖不得,萬一落了印子就不好了。”

    悠柔應聲退下,待退出了槅扇,沈南寶這才往屋內走去。

    風月跟上去,滿目的納罕,“老太太給便給罷,我們屋內不是還有一瓶?這般叫悠柔過去,倒給了她通風報信的便利。”

    沈南寶不作應答,臨案拿起鎮紙,穿堂的風徑直而入,翻得那一沓謄滿佛經的紙嘩嘩作響。

    風月踅身去合,攜了雨絲的涼風便撲了她滿臉。

    風月不禁一面拭著臉上水珠,一面小聲作啐,“果然‘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才掉了‘坑’,又落了‘井’!”

    碎碎唸叨著,轉過眸,看見沈南寶正抻出一張紙,細細觀賞,風月便也湊了過去,見上面通篇走筆如神,卻奈何筆墨未乾便遭逢摩挲,落得個一塌糊塗的景象。

    風月不免嘖嘆,“姐兒好不容易抄的,便這般作廢了,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

    沈南寶淡然發喟,一手團了那紙投進書篋。

    扔得不準,扔到了登門入室的悠柔腳邊。

    悠柔端著托盤不好彎腰,只瞧著那團廢紙,眉心略蹙,“這是?”

    風月不以為意,踱上來複扔進了書篋裡,“姐兒謄毀的紙罷了,藥拿來了?”

    說著,風月抬起頭,兀篤篤地往悠柔手上一掃,不待她回答,便道:“老太太賞的必是極好的,快進來罷,先給姐兒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