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 作品

第十三章前車之鑑

    沈蒔撫了撫,旦覺不夠,乾脆坐下來,一通亂拭,這時恍惚那提著的心才肯落下來,喉嚨方曉得勻氣。

    殷老太太這時也被人扶著哆哆嗦嗦地起了身,回頭望著那一干噤聲的兒孫,滿臉疲憊地打發了他們。

    沈南寶旁觀著這場鬧劇,走出屋外,被清風迎頭一打,神清氣爽的長長舒了一口氣,“好大的排場。”

    風月這時就很會慎言,忙扯了沈南寶的衣衽,低語道:“姐兒還不警醒著點,指揮使才走,防不得突然折返聽到你這話,藉著由頭再來排揎!”

    沈南寶不以為然,一眼瞥了廳內那喁喁私談、滿臉愁容的沈氏母子,壓了壓嗓子,“方才殿帥那話鞭撻得就差拔刀相見了,哪裡還肯再回來,不過我倒是好奇得緊,聽著他們那對話,倒是頗有淵源。”

    沈南寶不曉得的,風月豈會知道,扶了沈南寶回屋,對著支摘窗外光禿禿的院子憧憬的笑,“且讓老太太他們自愁他們的苦,吃他們的心去,我們只要等著日後來院的下人便成。”

    說完,風月又樂呵呵的傻笑起來,“奴婢先前還怪道姐兒一向謹言慎行,怎今日在老爺跟前竟說了那通怨話。”

    沈南寶抿嘴輕笑,信手拿過鎮紙往案上一摞,看得風月驚疑,“姐兒,您這又鋪紙是要抄什麼?”

    那《女誡》不是已經抄完了?

    沈南寶掛上襻膊兒,露出蝤蠐似的皓腕,落在燈罩柔和的光下,有一種雅緻的從容。

    “我先前在後罩房,看到下人在熬藥草,說是容姨娘下的囑咐,要給父親櫛沐,我便想著抄一抄這《藥師經》,趕著明日晨省送到父親房中,一併與他去晦用。”

    她說這話時,臉垂著,細碎的額髮輕蕩在上頭,絲絲縷縷的,像極了飄搖的浮萍,煢煢孑立。

    風月不免觸景傷情,更想起方才在大廳沈蒔那副牽強附會的模樣,內心嗒然。

    姐兒雖說看得通透,但到底是十三歲的人兒,內心也是極渴望親情的罷,不然明曉得她那個佔了名頭的爹對自己愛答不理,卻還仍是做這樣費力討乖的事。

    風月嗐然,踅身提了清水,默默替沈南寶研墨。

    沈南寶提筆在硯臺上舔了舔墨,順勢說一句,“明個兒你去後院找陳媽媽通通氣,叫她使個方便讓上水的那個王媽媽撥到榮月軒來。”

    提到王媽媽,風月瞬間來勁了,“那不是姐兒您生母從前的隨侍?”

    沈南寶‘恩’了一聲,就聽道風月有些擔憂的道:“上次姐兒提起趙老夫婦,那陳媽媽都忌諱成那樣,這王媽媽又牽連著您母親那事,只怕……她不肯給。”

    沈南寶眼皮都未抬地道:“那事都過去多久了,誰還念著,更何況還是幹碎催不起眼的傢伙,要是上頭主子問起,就推脫說不曉得這人的過往,主子難道還怪罪?她要是再猶豫,你便把我梯己與她,她一個下房的管事一年到頭,也不過得個碎銀幾兩,整整五十兩,只怕她看到眼睛都挪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