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 作品

第十一章不速之客

    細小的動作,到底沒逃過殷老太太的法眼,她卻沒想提點出來,剛準備開口再訓誡這小孫女一二分,有下人登門而入,帶動風,卷出微澀的藥香。

    “老太太,該吃藥了。”

    熟悉的聲口喚得沈南寶抬頭偷覷,見前先時日送藥的綠蕪換作了碧簪。

    大抵是有些驚訝,沈南寶竟楞在了那裡。

    殷老太太不免側目,“怎得了?”

    沈南寶垂下頭,“早先在後罩房有過幾次照面,沒料到她來了祖母跟前侍奉。”

    這事殷老太太曉得,畢竟沈南寶自回府,鮮少同府上下人打交道,碧簪是個例外,大抵是見她人小,心思單純,沈南寶才願意同她說幾句。

    殷老太太暗自想著,一面端過藥拿著瓷勺在湯裡翻江倒海,一面道:“她年紀雖小,做事卻是個穩妥的,比那個綠蕪省心不少,所以我破格將她留在了我身邊照顧。”

    其實殷老太太何必同她解釋。

    她不過是個沈府不受寵的四姑娘罷了。

    沈南寶從殷老太太房中退了出來,望著那井口似的天,明媚的春光就從那裡洩進來,晃晃悠悠的,耀得人眼暈。

    “快春深了。”

    沈南寶驀地一嘆。

    不明不就的感喟,聽得風月喜笑顏開,“是啊,快春深了,姐兒,我們在院子裡種一些棠梨、荊桃罷,又好看又好吃!”

    沈南寶笑她,“吃才是重點罷……不過榮月軒的確該好好拾掇一番了。”

    這院子起先是她母親的,因那事,人去樓空,大家也忌諱著,灑掃庭除都不曾來過。

    十幾載下來,就算從前如何璀璨明華,不一如隨侯珠、七寶樓臺,終將金甌銷燬、禊貼朽化,一朝成齏粉。

    沈南寶轉過眸,平視著眼前成片的竹篾,還有那後頭爭奇鬥豔的百花,被天光攏成一團,又柔又軟。

    風一吹,無數的花瓣翩飛,像茸毛一般掃過沈南寶的心尖。

    癢癢的。

    令人嚮往。

    “但就我們倆,是不能成就的,那是個大工程,得要些人力。”

    風月聽罷,語氣有些落寞,“姐兒說得輕巧,您瞧我們回來近一月了罷,可曾聽過夫人要指派丫鬟水上來榮月軒沒?”

    沈南寶一向心胸寬闊,聽了這通埋怨倒也不哀形於色,站在廊下,光照進來的方寸之地裡,懶懶地伸展了一下胳膊,“這般好的春光,起先不也經歷了那麼些時日的霖雨,可見要甘來,先得嚐盡苦頭。”

    她自有一套理論,說得風月啞口無言,只能另尋話來道:“姐兒說得極是,那如今我們還得嘗些什麼苦頭?”

    沈南寶彎了彎唇,重振了腰段,亭亭玉立地看向風月,“去後罩房。”

    待得步聲橐橐漸遠,那扒牆角聽根的胡媽媽才撤了回來,轉向屋內,“老太太,四姑娘去後罩房了,想是又去盯著熬藥了,要奴婢去攔著她嗎?”

    “隨她去罷,她也抄完了《女誡》,再攔著,她怕是要生疑了。”

    殷老太太神色淡淡的。

    胡媽媽倒頗有些忿然,“老太太,您也別介意,奴婢就是方才聽四姑娘那話,覺得慪心,什麼叫做吃盡了苦頭,才得甘來?照她的意思給老太太您熬藥便是吃苦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