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冢 作品

第七章花繁柳密

    厚此薄彼,沈南寶早見慣不怪了。

    風月卻見不下去了,隨沈南寶往榮月軒走時,捏緊了拳,小聲憤憤道:“姐兒,可見您該同老太太實話實說那衣服情由的,何必讓大姑娘佔那個便宜!”

    沈南寶牽著袖上的褶皺,語氣不以為然,“同祖母說了又如何?她會替我們做主?”

    沈南寶轉過眸,見風月銜懣的目光,一笑,“沒人喜歡唾手可得的事物,也沒人會相信遞到跟前的真相,你得讓他們自個兒千辛萬苦的尋,他們方才篤信。”

    月至柳稍,灑得遍地清輝,照在沈南寶半邊臉頰上,盤桓出清冷孤寂的味道。

    風月懵懵然看她。

    分明還是那個瓊鼻朱唇,怎麼好似一夕之間,都變了個人。

    這種變化並非是執筆揮毫、起轉承合時漸至的濃墨重彩,也並非是太山不讓土壤、河海不擇細流的默默深就,而是突然一峰插南斗、仲夏驟雨打頭風,倏爾襲來,令人猝不及防。

    以至於驀然回首時竟覺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她根本看不清自家姐兒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風月目光灼灼,毫不掩飾的納罕盡入沈南寶的眼底,她笑著,正要開口,視線掠過一道泥金百蝶穿花的裙邊。

    沈南寶一怔,轉過身,恭敬地福身,“二姐姐。”

    沈南宛是容姨娘所出,沈南寶沒回來時,彭氏專橫,容氏唯諾,造就了沈南伊處處欺壓沈南宛,如今沈南寶回來了,替她勻了那些氣受,她這幾日過得便似苦盡甘來,順遂極了。

    沈南宛恍惚就因而感激她,待她也算是和睦,平日裡見著,也總是與她幾分笑,幾句柔聲。

    現下便是,她倚在丫鬟雲畔的攙扶裡笑容盈盈,“現下沒有外人,四妹妹不必如此拘禮。”

    沈南寶笑了笑,“我回家本就遭了許多閒話,再不注意這些,只怕不曉得會傳出怎樣的謠譖。”

    言訖,從旁竄出一道輕傲的聲,接過了話。

    “技多不壓身,蝨多不怕癢,四妹妹你那些個流言蜚語還怕少了去?”

    沈南寶轉過頭,看到沈南伊搖著泥金團扇,婀娜著身段走來,待站在了兩人面前,剌剌受了她們的禮,下巴便快揚到天際似的,冷哼一聲。

    “四妹妹這禮漸次有長進了,怪道今日國公府夫人都忍不住對你側目,不過你也就只能這點氣候了,畢竟金窩裡的賴團,註定只能嫁給窮酸秀才。”

    她還是說著下午那話。

    企圖再惹沈南寶氣憤傷情。

    但人總要向前看,往前走,念念不忘這種糟心事,虧了自身,快意了旁人,豈不是愚蠹。

    沈南寶暗覺好笑,輕輕提了唇邊,“我身上流的是父親的血,便該是活在金窩裡的,雖說不及姐姐,託生的好,但到底是個鳳尾,這要是爭一爭,或可爭出個一番天地,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可見,這做人還是不能太委屈了自個兒,得活出氣節才好!”

    耳畔傳來極厲的風,打得她猛然偏過頭。

    風月猝不及防這一遭,怔在原地,瞠目結舌地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