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枕猶眠 作品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匠臨知道, 現在的情況對自己很不利。

    附身於可憎物內,這意味著他自帶的君權神授能力完全無法使用。他唯一可以仰賴的,就只有這個可憎物本身的傾向與技能——好消息是, 這個可憎物也是戰爭傾向, 皮糙肉厚自帶城牆防禦,而且已經是輝級近辰,等級還是很夠看的。

    壞消息是, 這傢伙的攻擊方式相當直接且單一。對上江臨這種側重混亂傾向的, 勝算非常低。

    因此,在江臨表現出殺意的那一刻, 匠臨幾乎是瞬間就在自己的魚腦袋裡做出了決定——跑!

    既然已經變成了可憎物, 想要靠自殺跑路自然是很不現實。於是匠臨果斷選擇了物理跑路——只見他驀地往地上一趴, 套著熊爪的前肢配合著尾巴用力一擺, 竟是將空氣當做海水,直接游上了空中!

    匠臨這一飄, 浮空近兩米的高度。尾巴如有力的鋼鞭,不住搖擺著, 彷彿真的在空氣中泅遊。同一時間,渾身鱗片舒展, 宛如一片片插在魚身上的鋼刃, 在天光下閃著冷冽寒光。

    對, 天光——是從樹根博物館上方投下來的細碎日光。

    樹根博物館是沒有屋頂的。整棟建築物就像是一個開了蓋的筒。這事從外面看很難發現, 只有在進入樹根博物館後,才能發現這個設計。

    即使是在博物館自身因為意外而封閉的當下, 部分展館的上方依然保留了讓陽光透入的空間。匠臨不知道這種神經病般的設計有什麼意義, 但毫無疑問, 這對現在的他來說極其有利——

    拜拜了你嘞!

    他在心底咕噥一句, 一甩尾巴,帶著魚躍龍門般的氣勢,朝著頭頂露出的空隙直直衝去!

    他是怪,江臨是人。他就不信了,江臨本事再大,還能飛上來攔自己不成!

    ……而正如他所料想的一樣,面對他的逃離,江臨只是小跑著追趕了幾步,別的什麼都做不了。

    這讓匠臨不由鬆了口氣。眼看著頭頂透著陽光的空隙越來越近,他又不由有些懊喪。

    千不該萬不該,早知道就不該向那該死的將臨透口風。這下可好,又白忙活一場……虧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通往祭壇的入口之一。

    想起下方那個藏著深深石階的方形地下入口,匠臨內心更是惱怒。他忽然有些後悔,早知道剛才跑路時,應該先試著能不能從那地下入口裡跑,說不定還真能順利進去……

    思索間,頭頂明亮的空隙已經近在咫尺。匠臨收回思緒,顧不得再想更多,一甩尾巴猛衝過來,小半身體,當即穿了出去——

    下一秒,他的眼前卻是一黑。

    周遭的一切瞬間昏暗,他像是一頭撞進了某個黑漆漆的袋子裡,匠臨茫然地撲騰兩下尾巴,下意識地往前又移動了一下,粗糙的腹部似是從某種硬邦邦的階梯狀物體上擦過——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陣火辣辣的劇痛順著魚腹襲上,宛如密密的針刺,又像是突然燃起的火舌,順著他的魚腹往上燎!

    匠臨猝不及防,被痛到瞬間失智,本能地掙動了兩下向往後退。掙動間下巴與兩側魚肚也撞上了相同的硬物,同樣的痛感立刻蔓開,疼得匠臨差點叫出聲。

    不,等等……階梯狀的物體?

    匠臨望著眼前深邃的黑暗。隨著眼睛的逐漸適應,黑暗中漸漸有輪廓呈現——那似是一道臺階。一道直通向下的,長長的臺階。

    ……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匠臨強忍著痛楚,用拼接著熊爪的前肢,摸向自己周圍。

    身體的下方是階梯。左右則是牆壁。頭頂也是被封起的。

    這是那個地下入口。

    這就是他發現的那個,通往祭壇的地下入口。

    ……他被混亂了。匠臨終於意識到這點。

    或許是在他準備跑路的那一刻,或許是在他跑路的過程中。江臨悄無聲息地影響了他的神智。他以為自己是在往頭頂的出口跑,但實際上,他義無反顧地鑽進了這個黑漆漆的地下入口。

    地下入口裡的石階,用的是星星祭壇特有的石料,對可憎物的傷害很大,如果傷到要害,甚至能直接致死。他當時正是預見到這點,所以才提前收集了兩個覆蓋著血膜的熊爪作為備用——然而現在的情況卻是,他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直接進入了地下入口,幾乎半個身體都直接壓在了臺階上。

    與石頭接觸的部位都發出滋滋的聲響。意識到情況不妙,匠臨忙更努力地掙扎起來,試圖讓自己退出。然而他身上的鱗片炸得太開了。加上他本就龐大的身軀,幾乎將整個地下入口都堵死,留給他自己的掙扎空間,更是少之又少——

    他像只失了智的泥鰍,只悶頭扭動著身體,反而又往入口內鑽入不少。更強烈的疼痛竄上腦仁,他才猛地反應過來,這種掙扎無效,忙將渾身炸開的鱗片收起,儘可能地縮小體積,好設法在有限的空間中漂浮起來。

    然而就在他的下頜與胸腹部稍稍浮起的那一瞬,同樣劇烈的疼痛,從他的尾巴上傳了過來。

    ……不,那疼痛要更劇烈,就像是帶著火焰的釘子,生生穿透了皮肉一般!

    匠臨痛得一聲嘶鳴,終於忍不住怒吼出聲:“江臨——你個瘋子!你做什麼!”

    位於外面的江臨一聲輕笑,更用力地轉動手中石矛,將之深深地釘進匠臨露在外面的尾巴。直到將那截拼命掙扎的尾巴完全釘在了地板上,方拍拍手直起身子。

    “我在幫你啊。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她望著眼前半埋入地下入口之中的巨大魚怪,不客氣地笑出了聲,“你想要進去。我就幫你進。幫你把尾巴釘上,也省得你不小心滑出來,這不好嗎?”

    石矛是她過來找匠臨時,順手揣的。她當時光想到這東西能派上用場,倒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好用。

    “挺好的。合適。魚嘛,不就該被串在棍子上……!”

    未等她說完,眼前的魚尾巴忽然揚起,尾尖上驀地伸出一張猙獰魚臉,嘶吼著朝她咬了過來!

    江臨嚇了一跳,忙後退兩步。所幸這尾巴被石矛釘得很死,動也動不了多少,那魚臉虛張聲勢般掙動兩下,很快就沒了聲息。

    她暗鬆口氣,站起身來。才剛一動彈,忽感肩膀腳上都是一陣溫熱。側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時多了大片傷口。

    傷口很薄,卻明顯不淺。大片的血跡以驚人的速度在衣服上暈開,看上去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