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130章 救兵

    老舊的紙張在火舌的侵蝕下,飛快變黑、卷邊,變成一陣飛旋的灰燼。議事廳中響起啜泣聲,陸陸續續有人對陸珩下拜:“謝都督。”

    他們有的慶幸,有的暗鬆一口氣,但臉色都是刷白的,沒人敢在動歪心思。應天府尹的屍體還在前面躺著,陸珩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他不是隻會動筆桿子的文人,他是真的敢殺他們。血的教訓在前,誰還敢明知故犯?

    錢在好,終究不如命重要。何況這麼多年,他們該撈的也撈夠了,要是真過了界,讓倭寇鬧大,那雞飛蛋打,誰都討不了好。

    議事廳的人陸陸續續散了。等士人們都走空後,傅霆州握著刀鞘,從火盆中挑出一本沒燒盡的殘邊。他翻著看了看,輕嗤道:“我還真以為你找到了賬冊,原來是空的。”

    陸珩說了許多話,他本想潤嗓,但想到這裡的水傅霆州還沒試過,他終究還是放下了:“龐雲起又不傻,怎麼會留這種把柄。現在,你可以調兵遣將了。”

    陸珩昨夜潛入南京,和傅霆州商談好後,就去暗殺南京錦衣衛高層。所有道理講到最後都要靠拳頭,他只有掌握了應天府軍權,今日才能敲山震虎。

    雖然沒找到賬冊,但哪些人和倭寇勾結,陸珩心裡都有數。曾經支持過倭寇武裝的,他會讓他們意外死掉,其他只是收了錢的,陸珩就當做不知道,敲打一番輕輕放過。

    殺人是最容易的事情,但他要做的是解決問題,收攏人心。如果一味屠殺,浙閩人心惶惶,這些官員只會更加倒向倭寇。

    他的目的是打贏倭寇戰役,而不是殺幾個貪官洩憤。

    陸珩遺憾地放棄喝水的念頭,站起身道:“我的事情已經完成,剩下就歸你了。如果這樣你還服不了眾,那你就別回去了,跳海自盡吧。”

    傅霆州冷笑:“我自然有章程,不用你操心。”

    傅霆州說完就打算去兵營點將,陸珩叫住他,說:“別的我不管,但現下,你必須先打一個地方。”

    “哪裡?”

    “金臺島。”

    ·

    傅霆州緊急整頓兵力後,第一個戰場就是金臺島。陸珩將錦衣衛拼死送回來的金臺島部署交給傅霆州,作為回報,陸珩要求這次行動錦衣衛隨行。

    他帶來的兩千錦衣衛看起來多,但放在動輒以萬記數的大軍中,根本算不得什麼。傅霆州不在乎這幾個人,便撥了一條船給錦衣衛。

    陸珩派兩百錦衣衛隨軍,錦衣衛講究的是單兵作戰,在正面戰場上沒多大用,尤其水上作戰要靠火炮,根本沒有肉搏的機會。錦衣衛像一船擺設一樣,目睹水上火光轟鳴,海浪滔天,而他們躲在後方,毫無動靜。

    傅霆州在排兵佈陣方面確實很有天分,他戰隊分配得好,何時進攻、何時開火也指揮得井井有條。金臺島雖然自恃有堅船利炮,可是他們沒有受過兵法訓練,又不及朝廷水師人多,很快就不敵朝廷軍,船隻狼狽逃回港口。

    傅霆州乘勝追擊,下令開足火力前進,壓得倭寇抬不起頭來。在火力掩護下,朝廷船隻順利靠岸,蔫了一路的錦衣衛霎間像貓見到了耗子,嗖嗖跳下船,眨眼就沒影了。

    副將和傅霆州稟報:“總督,錦衣衛那些人一登島就自己行動了,跑的特別快,攔都攔不住。”

    傅霆州聽到,輕嗤一聲,說:“抄家是他們老本行,不用理會他們,反正死了也不歸我管。傳令下去,遠定、遠濟號保持原位不動,伏波號守著西南,南瑞號在遠洋支援,草船填補福船空隙,死死圍住金臺島,不能放任何船隻出去。各船留一哨人警戒,其餘人隨我下船,分三路圍攻金臺島。”

    “是。”

    雙嶼港築塞之後,金臺島成了新的交易港口,金臺島當家手下有五六百隨從,在加上島上居民、往來船隻、駐島倭人,金臺島足有好幾千人。放在往常這絕對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但現在朝廷軍心今非昔比,在絕對的數量優勢之下,金臺島的海盜節節敗退,一鬨而散,朝廷軍登島,發揮他們真正擅長的陸戰,結陣剿殺逃竄的倭寇。

    論起巷戰,錦衣衛最拿手,他們五人組隊,靈活機動又能相互支援。遇到單個倭寇那就五個人一起上,遇到一夥倭寇那就叫來其他隊伍,大家一起圍攻,戰場上能以多勝少,為什麼要一對一呢?

    他們在相互配合下,最快殺入金臺島大本營。其他官兵忙著尋找大當家,而錦衣衛則相反,他們分了兩隊去尋找暗號,接應埋伏的三個內應,其他人全部趕往庫房。

    這才是他們此行真正的任務,尋找佛郎機人和倭寇交易的庫房,帶走所有鳥銃。

    有人發現伍勝的蹤跡,所有士兵滿島圍堵大當家時,錦衣衛卻忙著扛箱子,搬運回船。最後,正規軍活捉大當家,錦衣衛繳獲許多鳥銃,雙方皆大歡喜。

    傅霆州將伍勝帶回城審問。金臺島是雙嶼港後新的交易樞紐,伍勝肯定知道其他倭寇的藏身地點,如果能從伍勝嘴裡撬出其他人的消息,對接下來的戰局大有裨益。

    然而,伍勝卻是個硬骨頭,無論怎麼都不肯鬆口。他知道伍章多半已經遭遇不測,他們既然殺了伍章,那肯定不會放過他,伍勝無論說不說,最後都難逃一死。在海上討命的人都信神,伍勝怎麼能做背信棄義之事?

    伍勝是傅霆州的軍隊抓到的,自然歸傅霆州看押。傅霆州十分重視伍勝,派了好幾撥人審問,都毫無成果。傅霆州在顏面和情報之間搖擺片刻,最終大局為重,跑去請陸珩“幫忙”。

    論起審問,沒有人比錦衣衛更對口了吧。

    大戰當天,錦衣衛登陸後忙著搬鳥銃,並沒有參與圍捕伍勝,把現成的戰功放跑了。但陸珩卻不慌不忙,果然,沒等兩天,傅霆州主動求上門來了。

    陸珩大發慈悲地施以援手,說:“讓我幫忙可以,但是,如何審問由我說了算,你不能插手。”

    傅霆州聽著窩火,他抓到的人,憑什麼陸珩說了算?但誰叫他們審不出結果,傅霆州只能咬著牙,答應了陸珩的無理要求。

    但傅霆州也留了心眼,在審問當天,他也悄悄去了。

    伍勝在傅霆州的地盤上,陸珩總不能攔著他。然而傅霆州去後,卻看到陸珩帶著一個戴幕籬的女子出現在地牢。

    女子的面容、身形都隱藏在長長的白紗下,但傅霆州仍然立刻認出來這是誰。傅霆州狠狠怔了下,旋即大怒。

    陸珩在做什麼?怎麼能帶她來這種地方?

    傅霆州顧不得隱蔽,立刻冷著臉出去阻止。陸珩看到傅霆州一點都不意外,氣定神閒道:“鎮遠侯,你失敗了五六次還不死心,今日又過來了?”

    陸珩這句話實在是賤,看似寒暄,其實在揭傅霆州的短。而且,他哪有失敗五六次?

    傅霆州怒火中燒,掃到幕籬後的人時,硬生生忍住,秉著嚴肅公道的形象,提醒道:“陸珩,這裡是牢房,你帶錦衣衛過來審問就算了,帶女眷來做什麼?”

    陸珩似乎就等著這句話呢,立刻笑著接道:“鎮遠侯誤會了,她就是我請來的救兵。”

    王言卿站在陸珩身邊,全程微垂視線,一眼都沒往前面看。聽到陸珩的話,她才雙手交疊,在幕籬下微微福身:“鎮遠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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