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鹿 作品

269 牽扯其中 嘉而通假,水意天闌

    機關城位於水下兩百丈深處, 城高十五丈,內中並無常住人口,只有一行研究水下機關術的成夫墨。



    在看過雲寄書的弟子令牌後, 就沒有再管過他們, 任由三人在機關城內遊蕩。



    叮叮噹噹的敲打聲,以及木鋸聲響了一路。



    三人攜帶避水珠, 走在城中,偶爾能瞧見其他弟子的身影。



    雲寄書溫言介紹道:“有些是過來問問題的, 水下機關術是一個重要的研究方向,許多墨修大家都常年待在水下, 弟子們有想不通的, 就得自己下來請教。”



    “還有些,應當是帶朋友過來瞧個新鮮。”



    “就和我們差不多。”沈愛池點頭表示明白, 餘光瞥見一個設計精巧的機關, 拉著傅長寧一下興致勃勃地跑了過去。



    沒見過的東西總是新鮮的, 傅長寧自己也看得津津有味, 同時也思索,能不能把一些機關設計用在自己的小院裡。



    但小院是一進的, 整體就不大,沒有騰挪空間, 她只好放棄搗鼓改造自己家的蠢蠢欲動的想法。



    這時,雲寄書遇見了熟人, 雙方停下來交談,餘光瞥見沈愛池有些百無聊賴,踮腳在打量遠方的機關,他停下談話,讓她們先離開。



    只叮囑, 記得保管好花葉珏,作為必要時候的身份證明。



    沈愛池嗯嗯啊啊點頭,把花葉珏掛在腰上,雲寄書幫她繫緊。



    離開雲寄書,沈愛池看起來更跳脫好動了些,用她自己的話說,“總算擺脫緊箍咒了。”



    傅長寧拿著留影石,不時矮下身體,記錄一些喜歡的機關,邊答她,“但我見雲道友並不怎麼管你。”



    沈愛池大力搖頭:“不不,那只是明面上。”



    “你想想,一個人,雖然從不管著你拘著你,但無論你做什麼,都一副溫溫柔柔,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樣子,你還好意思發脾氣嗎?久而久之,自然約束言行。”



    她語氣深沉,重重嘆氣。



    “我家裡就清楚這一點,所以知道我要出來,立馬把他打包塞給我。你見我的時候,就已經是戴起緊箍咒後的我了。”



    最後一句話時,她表情雖依舊明媚,語氣卻有些可憐巴巴的,傅長寧被她逗笑,噗嗤樂出聲。



    兩人邊走邊閒聊。



    沈愛池補充:“不過也和他不怎麼管我有關,不然我肯定從一開始就跟他鬧翻了!”



    傅長寧:“也和兄妹感情好有關吧。”



    “也不算,”沈愛池斟酌了下,“怎麼說,我們兩家其實關係已經很遠了,叫表哥,是因為他小時候住我家。聽我家裡人說,我那時候很黏他。但自從他進花葉派,我們就挺久沒見了,這兩年才重新熟悉起來。”



    這倒是讓傅長寧有些驚訝。



    “不像哎。”



    她從旁觀者的角度,覺得兩人間頗有些相處隨意,親密無間的姿態,以為是自小長大的情分。



    “那可能是這兩年混太熟了。”



    兩個鋼鐵直女竊竊私語,交換意見。



    突然,“什麼人!”



    沈愛池聲線驟然凌厲,斬燭劍出鞘,錚的一聲,赤紅劍光如宵寒照鐵,照亮機關城內一隅。



    “別抓我,別抓我!”角落裡,走出來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少女扎著兩個麻花辮,神情緊張膽怯,身上臉上全是黑灰,看不清面容,一雙眼睛卻極為清亮。



    “你是誰,躲在這做什麼?”看清來人修為只有練氣二層,沈愛池語氣和緩了一些。



    方才的攻擊性更多是來自未能察覺有人在附近的下意識戒備,機關城中,神識禁地,少了神識為輔助,但即便如此,也不該連有人靠近都無法發覺。



    她去看傅長寧,見傅長寧也搖頭。



    她也是走近了後才意識到有人的。



    “我、我……”少女聲音期艾,支支吾吾。



    沈愛池持劍靜靜站立,並未再逼問她,周身氣息卻如一把鋒利的劍,頗具壓迫性,少女越發緊張起來,汗如滾珠,浸溼衣裳領口。



    劍修多數時候皆是如此,如平日裡那般說說笑笑,毫無鋒芒,才是少數。



    這時,一道清凌凌、溫煦的聲音響起,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說,“別緊張。”



    少女愣愣抬頭,見黑衣姑娘朝她微微一笑,“放輕鬆,我們只是路過的旅人,不會抓你,只是有些被你突然蹦出來嚇到了。”



    “原來你們不是花葉派弟子啊……”少女一下不好意思起來,囁嚅道,“抱、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嚇你們的,我只是,只是想躲一下。”



    “伯伯給了我機關城的令牌,所以你們才會發現不了我的。”她取出一塊木質的令牌,上邊寫著大大的“機關”二字。有了這令牌後,神識就不再會被機關城隔絕,自然而然,能瞞過其他無權限的人。



    這令牌,兩人方才才在那些成夫墨身上見過。



    傅長寧和沈愛池對視一眼。



    雲寄書同她們說過,雖說宗中大多數弟子皆對機關術有所涉獵,但成夫墨的核心傳承,屬於機密中的機密,只有真正的門生傳人,才會得到傾囊以授。



    像機關城裡這些成夫墨,便是如此,他們雖出身花葉派,也還是花葉派弟子,可實際上,承的並非花葉派教義,而是成夫墨,像這種機關城的令牌,同樣也只有他們有,外人是接觸不到的。



    沈愛池直接問:“你伯伯是成夫墨?”



    少女眉心一跳,緊緊閉上了嘴巴,像是知道自己惹了禍,抱緊了懷裡的令牌。



    傅長寧觀察著她的神色,覺得她不像花葉派弟子,倒像是……



    “你是花葉小鎮的人?”



    少女一驚。



    傅長寧原本只是猜測,但看她神色,雖仍未開口回答,可也已經知道答案了。



    花葉小鎮住的是最早一批成夫墨的後代,大多是沒修為的,有修為的會進花葉派,成為一名新的墨修。



    不過也有一些例外,一些有靈根,但並不往墨修方向發展,也無法成為情修的孩子,會選擇自謀出路。



    “你既躲著花葉派弟子,近期花葉小鎮需要躲人的……”



    “你認識成?還是和成那樁事有關?”



    這話一出,少女便不止是驚了,面色幾乎可以用發白二字形容,估計她也沒想到,不過是簡單解釋兩句,底細就被兩人扒得乾乾淨淨。



    但見兩人神色並沒有因此而有過多變化,瞧著確實不像是花葉派的弟子——許多花葉派弟子都認為,成同風月圖鑑的失蹤有關,對此事頗為不快。



    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和盤突出。



    “我叫英,是花葉小鎮二代成夫墨,奎的後代,我確實認識成,我們打小就相識,但是,”她語速急急,“成那件事,他是被冤枉的。成是帶了一個女孩子進了花葉派,那是他心愛的女子,是一個很好的姑娘,但他們沒有拿風月圖鑑。”



    “你如何確定這一點呢?”



    英抿緊唇,“因為當時,我也去了。”-



    成夫墨自離開墨谷後,便不再稱姓,所以花葉小鎮上的後代,大多隻有名,沒有姓。



    兩人聽習慣後,漸漸明白了這兩人的關係。



    通俗來說,英是六代成夫墨,成是七代成夫墨,英論輩分,是成的小姑姑,兩人一起長大。



    一年前,成認識了一個外來的叫白為嘉的女孩子,兩人相識後,白為嘉曾好奇地問過他為什麼沒有姓氏,在得知原由後,笑嘻嘻地開玩笑,說,不然你跟我姓,叫白成。



    白為嘉性格熱烈明媚,如三月一束迎陽而生的花,成很快心動淪陷,並將少男心事透露給了小姑姑英。



    成沒有靈根,不懂這些,英卻很憂慮,因為白為嘉是練氣六層,修為遠高於她,甚至小鎮上大部分人。



    好在這之後並沒有出什麼事,相反,和白為嘉相熟後,英自己也對白為嘉改觀,三人經常一起出去玩。



    去花葉派那次就是成和英一起計劃的。



    花葉派從小就對他們大開方便之門,就和自己家一樣,加上花葉派自己也經常接待客人,宗中外人並不少,所以兩人對這方面並無敏感度,發現白為嘉進不去,兩人又不是宗門弟子,無法帶人登記,乾脆就依自己的花葉珏,仿了一塊。



    這方面成夫墨向來是天賦異稟,三人成功混進去,在門中好好玩了一通,盡興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