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鹿 作品
第14章 七葉雪燈
它語氣激烈,激動程度溢於言表。
傅長寧卻只是怔怔看著那花,在它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下巴忽而一涼,原來她竟不知不覺落下淚來。
七葉雪燈光芒大盛,似乎在確定什麼,半晌,它盈盈起身,朝她飛來。在即將觸碰到身體時,化作雪霧消散。
與此同時,傅長寧腕上微微發熱,一抹雪瓣青蕊的花朵紋路緩緩浮現,赫然是七葉雪燈的模樣。
問尺幾近失語。
“就這麼……認主了?”
這一幕看似過去了很久,實則現實中只過去了數十息。
棺材徹底合攏,一切塵埃落定。
問尺催她回神:“別管了!七葉雪燈有迷幻功效,這屍體是假的!”
是這樣嗎?
那她之前的滿腔憤怒……
傅長寧突然有些茫然,又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那頭的左淵猶豫半晌,還是上前,幫忙一同填起土來。
他似乎並沒有看到七葉雪燈,在內心的道德良知和對危險的直覺打完架並勝出後,便毫不猶豫上前來幫忙。
身後的王道長蠱惑他救他離開,承諾屆時一定在聖上面前為他美言,助他加官進爵,名利雙收。
左淵嫌他聒噪,一劍上去把他拍暈了,這才低頭,繼續悶不吭聲填土。
傅長寧回過神來,問他:“你不心動嗎?”
“殺了我,帶他走。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封侯拜相,位極人臣,妻妾成群,世間大多數男兒似乎都將此視為最高追求,她在私塾裡上學時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此刻的她,似乎又恢復了先前冷淡清醒的樣子,雖然不太好接近,卻也沒了那一身刺蝟似的敵意。
左淵有點受寵若驚,心裡甚至有點後悔,早知道剛剛挨那一鞭子好了,說不定她會更好說話。
至於這個問題,他想了想,認真搖頭:“我能力不夠,也沒有那麼大的抱負。”
左家是將門世家,他是家中庶子,他的祖父、爹爹,連同兩位叔伯,還有嫡親的兄長都死在戰場上。七歲那年起,左家便只剩下他一個男兒了。
聖上追封他爹為勇武侯,一紙召令將七歲的他從邊境召回,從此,大周國的軍務徹底與左家隔絕。
曾經的左家聲名赫赫,軍功滔天,左家軍更是令犯邊之人聞風喪膽。所有人都在期待,左家最後一個獨苗長大後會是如何,會和他祖父父親一樣,征戰沙場馬革裹屍而還嗎?還是會繼承爵位,在朝中玩弄權術?
在所有人或明或暗的關注下,左淵長大了。
他繼承了左家人天生的好體格,卻對行軍打戰和當官毫無興趣,整日裡鬥雞遛狗遊手好閒。
——聖上圈禁的這十年,似乎真的將他養廢了。
類似的憐憫或是譏諷之語,左淵在京中聽得多了,他們感嘆聖上多疑寡情,斥責他玷汙了左家滿門忠烈孝義的名聲,果然是庶出之子,人格鄙賤。
可他確實對此興致不大。
他想,可能自己真的被養廢了吧,他敬佩他爹他哥,可不想像他們一樣活著。
為君王生,最後也死於君王猜忌。
所謂的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他從來毫無興趣。
他也去觀察過,曾經的左家軍,如今已經成了鎮南軍的一份子,他們在鎮南王手裡過得很好,戰無不勝,軍紀嚴明,不需要他一個嬌生慣養了十多年的毛頭小子來指揮。
甚至於,他帶著點報復性的惡趣味,去接近了徐少徵。
於是,在所有人的大跌眼鏡下,左家的獨苗苗和取代了左家軍權的鎮南王世子成了好友,甚至是過命之交。
他曾毫不猶豫地拒絕走向權力巔峰,如今又怎麼會為了這妖道的三兩句空頭票券所打動?
左淵興沖沖還想多說兩句,以示自己的品行高潔不為外物所動,可惜傅長寧已經又扭頭過去不談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