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科舉

    謝長月張嘴,輕輕咬了一口糕點,果然是甜極了。

    這般想著,他便一口接一口地全部吃完了。

    以前在綏寧伯府時,他是從來不大喜歡吃糕點的,總覺得有些膩人,但這會兒,這般粗糲掉渣的糕點,比不上在綏寧伯府的半分精緻,他卻覺得彷彿是世間最美味的東西。

    顧思遠跟謝二兩人說話間隙,低頭看到自家夫郎嘴角邊沾了糕點沫子,便下意識抬袖子給他輕輕擦了擦。

    謝長月拉著袖子抬起頭,朝他輕輕吐了吐舌頭。

    而旁邊的謝冬小公子見了這一幕,只覺深以為恥,還在別人家做客呢,就這般不矜持。

    虧得顧揚還是個讀書人,本來就資質一般、學問平平,卻還這般不思進取,沉溺於兒女之情中,不知何時才能取得功名,跟顧振大哥真是差得遠了。

    他輕輕咳嗽一聲:“聽聞哥夫明年春要下場應試?”

    “確有此事。”顧思遠瞥他一眼,點了點頭。

    謝冬揚著脖子,目光飛揚道:“張夫子言吾明年或者也可下場一探究竟,這般等到後年再試時,必然能榜上有名。”

    顧思遠無動於衷般道:“既夫子提議,賢弟當可一探。”

    謝冬有些不滿意他的反應,畢竟自己可比他小了快四歲呢,卻與他一同應試,這人沒有羞恥心的嗎?

    他繼續道:“哥夫對自己的第一次應試排名抱有希望嗎,長歡哥之前回來時說了,若是吾後年過了縣試和府試,會幫吾在京城找間書院。”

    聞言,謝二首先面色微變,眼中有些尷尬之色。

    他目光下意識去看謝長月,卻發現他八風不動地坐在顧思遠身旁,彷彿什麼也沒聽到。

    而顧思遠則是握著謝長月的手,頭也不抬地應和了一句:“嗯,京城書院多,這是好事。”

    見他如此態度,謝冬有股氣發不出來的感覺,冷冷道:“哥夫竟不想去京城的書院嗎?到時吾可以同長歡哥說一聲……”

    “不必。”顧思遠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他要看看這個沒腦子的小傻逼,這個在謝長月面前三番兩次提起沈長歡的小傻逼,到底是個什麼構造。

    謝冬見人終於看自己,得意一笑:“哥夫是對後年過府試沒有信心?嗯,君子言當思忠,哥夫雖學問不佳,卻是個十分的實誠人。”

    聞言,顧思遠寒冰般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淺淡笑意。

    冰上開花,自然而然,便無邊的迷人神秘。

    不光謝長月,甚至謝二和謝秋,都不自覺被吸引了目光。

    然後,就只見他薄唇輕張:“臭傻逼,我忍你很久了,要不我們打個賭,明年縣試排名,你我差多少名,就站在村口喊多少遍‘謝冬是天下第一蠢貨’,好嗎?”

    他始終語氣平靜,字正腔圓,屋內絕對沒有人會聽錯。

    於是,氣氛也一瞬間安靜到了極點。

    “……”

    一瞬間,謝冬那還算稚嫩的臉上,清白交加,眼眶通紅,幾乎要哭出來。

    下一刻,他就直接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你……你簡直有辱斯文。”

    顧思遠冷笑一聲:“到底誰在辱斯文,當著自己生身父親的面,就敢拍桌而起,真是讀書人的好教養、好品行!”

    謝冬臉色更紅:“你……你……”

    他指著顧思遠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顧思遠揮開他的手,嘴角噙著淡淡笑意:“別說廢話,怎麼,敢不敢賭?”

    謝冬幾欲要脫口而出,賭就賭。

    但是,對上面前這人胸有成竹的目光,他下意識便遲疑了,這會輸了只是一時口頭之爭,若是真的打賭,那將來萬一……他的名聲就全毀了。

    謝二身為一家之主,見著好好的回門歸寧變成了這樣,對謝冬和顧思遠、謝長月都生出了幾分不滿。

    但此刻,他只能推著謝冬回書房去。

    不僅是為了順理成章解去謝冬的尷尬,他也怕萬一顧思遠和謝長月這會直接拂袖而走,到時村裡人只會笑話他們謝家,哥婿回門連飯都捨不得留。

    兩父子走後,謝長月輕輕握了握顧思遠的手,嘴邊勾起絕美的笑。

    顧思遠表情不變,依舊一貫的冷淡。

    但兩人看著,卻是相配極了。

    謝秋在一旁打量,微微哼了一聲,心中卻不是為自己哥哥鳴不平。

    而是覺得不公平,他原本以為謝長月嫁不成顧振哥,應該是很可憐的,但是,這顧揚看著竟半點不比顧振差了,而且對謝長月是真的全心全意維護。

    謝長月怎麼就這麼好運……

    接下來,顧思遠便沒再和謝家的什麼人說話了。

    吃過午飯,兩人也就直接回顧家了。

    回家之後的光景,還是跟昨日差不多,顧思遠站在窗前練字背書,謝長月就兩頭跑,一會兒去看看院子後面他栽的“花”,一會兒就來陪著顧思遠,幫他磨墨,順便寫幾個字玩玩。

    倒真是花前月下,紅袖添香。。愜意極了。

    等到了晚間回房之後,謝長月看著自家夫君脫了上衣,雙手雙足抵在地上,做著奇怪姿勢。

    “夫君,你這是做什麼?”

    顧思遠呼吸不變:“鍛鍊一下。”

    謝長月好奇地託著下巴看。

    顧思遠一做動作,肩背和手臂上的肌肉便微微鼓了起來,越發顯得腰窄肩寬。

    謝長月看肌肉一鼓一鼓,好奇地伸手去戳,哥兒的手指又白又軟,碰上來癢癢的,顧思遠被這一戳,差點卸了力。

    他側臉看人,冷聲道:“別鬧。”

    謝長月哼了一聲,也學著他撐在地上,卻直接就趴下了,半天都撐不起一個,便有些沮喪。

    顧思遠無奈了,跟他說話轉移注意力:“我後日要去書院了。”

    “啊……”謝長月瞪圓眼,霎時變了臉色,哼著鼻子嘀咕道:“書院……怎麼這麼早就要去書院了。”

    說著,也完全都不再理顧思遠了,一個人就那麼苦臉撐著下巴坐在床上,不知想些什麼。

    顧思遠見他這樣可憐,只做了幾個俯臥撐便站起身,拿汗巾在盆裡溼溼,擦了擦手以及脖子、背上的汗。

    將汗巾丟在一邊,他走過去坐在謝長月身旁,捏了捏他的臉頰:“怎麼了?”

    謝長月的感情很直白:“我捨不得夫君。”

    顧思遠的心也軟了幾分,這感覺很特別:“我夫郎怎麼這麼黏人,我只是白天在書院上課,每日晚間都會回來的,旬末也還會有一天假。”

    “哦……”謝長月抱著人的胳膊點了點頭,卻仍是一副蔫了的茄子模樣。

    他和夫君成親才幾天,就要分開了。

    顧思遠繼續叮囑道:“你白天一個人在家,要乖乖的,有什麼事就找爹親幫你。””

    “好……”謝長月懶洋洋拖長了聲音。

    顧思遠想了想,將人整個抱到懷裡,既然這麼沒精神,就做點讓人打起精神的事吧!

    再怎麼不捨,顧思遠還是要按時開始早出晚歸的讀書生活。

    書院的規矩很嚴,偷懶逃課是絕對不行的,萬一惹怒先生被趕出了門去,那名聲便徹底完了,也不會再有書院肯收。

    而顧振更是早他一天便走了,顧振考上童生後,便沒有在縣城的書院繼續學習,而是去了通州的州學。

    通州城距黃楊村有大約百里路,按照慣例,若是無事,顧振旬假並不會回家,下次大家再見估計是中秋節慶了。

    縣城書院每日辰時正(早上八點)開始早課,黃楊村到武清縣城大約十四五里路,正常步行過去要一個多小時,顧思遠每日慢跑算作鍛鍊,不到三刻鐘便能看到縣城大門。

    從縣城大門進去後,直行穿過寬闊的安定大街,再往右拐走過清溪上的石橋,便入了書市街。

    書市街是武清縣城最清貴的地方,不僅書院、私塾盡匯聚與此,武清縣衙和縣學也堂皇坐落在街道盡頭,大街兩邊開門做生意的,不是賣的文房四寶便是清淨茶館,偶爾才有幾個擺攤賣吃食的。

    原身顧揚所讀的書院全名為--安平書院,主要授課的是四個夫子,一個舉人三個秀才,安平二字便是那齊舉人的名諱。

    院裡學子多是要考童生試的,也有那已經考中了童生、秀才,但因為名次不高,進不了縣學或府學的,便也花錢繼續在此學習。

    顧思遠走進自己所在課室的時候,裡面已經坐了三道人影,其中兩人是家在縣城的,另一人跟他同樣也家在鄉下,來得這般早但卻是因十分刻苦之故。

    幾人相見,便起身互相揖了一禮,而後又坐下繼續搖頭晃腦地小聲默背書。

    顧思遠沒有搖頭的習慣,便一邊抄寫練字,一邊默默記憶。

    他記性向來就好,不管什麼看一遍便能大致記得,而如果再抄寫一遍,那就能倒背如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