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捐銀

    玄業平那日得了楚熹年的指點,在天峰山下蹲守許久。後見有一群隨從護著一輛王侯才能用的四駕馬車上山而去,料定馬車中的人非富即貴,便根據那“金鱗豈是池中物,三載乘風上青雲”的批語胡謅了一通,沒想到竟真的混入了晉王府中。

    玄業平見晉王追問,掐指半晌才道:“貧道遇見殿下前夜,曾見天峰山方向紫薇星動,隱龍出世,便想去探個究竟,不曾想遇見了殿下,看來一切都是天意。”

    他語罷長長嘆息一聲:“殿下莫要再追問了,天機算盡未必是好事。貧道修為淺薄,也難窺一二。”

    玄業平一副故弄玄虛的作態,倒真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晉王聞言忐忑的心終於落定了幾分:“多謝道長解惑。”

    玄業平將拂塵一指,正對著庭院小池,只見那鯉魚忽然齊齊躍出水面,激起漣漪無數:“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殿下可明白了?”

    晉王眼見玄業平隨手一指,那鯉魚便忽然齊齊躍出,心中不由得驚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驚歎出聲:“道長果真有

    大神通,本王險些聽信旁人之言,將您當做了江湖騙子。”

    他不知快要颳風下雨時,水面氣壓較低,水中缺氧,鯉魚會頻頻躍出水面,只當玄業平真是名得道高人。

    玄業平聞言動作一頓,慢慢捋了捋鬍鬚,不著痕跡問道:“貧道夜觀天象,見陰煞之星大亮,此星主小人是非,亦是暗伴小人之星。貧道恐殿下身旁近日有奸險小人,不知是何人所言吶?”

    晉王對楚焦平尚有幾分信任:“道長多慮了,楚兄乃是本王母家血親,忠心耿耿,必不會是奸險小人。”

    楚兄?

    玄業平來了這麼多日,其實也沒閒著,把該打聽的東西都打聽得差不多了。晉王麾下幕僚眾多,但姓楚的就只有一個,莫不是那個楚焦平?

    玄業平心胸狹隘,聽聞楚焦平曾說過自己壞話,已然記下了這筆賬。面上卻笑著道:“貧道只是怕殿下心慈,誤信小人讒言,故而提醒。”

    晉王心思多,便容易多想。他聞言驚疑不定的看了眼玄業平,慢慢點頭:“本王知曉了,近日會多加小心的。”

    楚熹年看人一向很準,他說玄業平是個掃把星,玄業平就已經開始不動聲色的在晉王府攪風弄雨了。

    太子募糧的期限僅有三日,他聽了楚熹年的話,每隔一日便會將功德碑上的新排名擬成名帖,然後派人送往各家。

    那些達官顯貴,見自己名列榜首便沾沾自喜,若見自己落於人後,但凡家底厚實些的都會立刻派人去東宮送銀送糧,務必把自家的排名頂上去。一時間京中官員人人內卷,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積極性。

    晉王原不想搭理,但眼見太子日日將名帖送來,自己的名字已然被擠到了最底下,和一些微末官員勉強並齊,不由得暗中惱火。

    梅貴妃也在關注此事,她見晉王一直沒動靜,忍不住頻頻派人出宮催促,想讓他在眾兄弟中拔得頭籌,甚至連自己多年的體己銀子都拿了出來。

    梅貴妃身邊的嬤嬤親自上門,帶來了一匣子銀票,鬢髮梳得一絲不苟,面相看起來帶著幾分刻薄:“娘娘有言讓奴婢交代殿下,陛下非常看重此事,諸皇子皆已捐銀,殿下萬不可意氣用事,在此時落了下風。”

    “……本王知曉了,勞煩嬤嬤走這一趟。”

    晉王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的,他問身旁的侍從:“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侍從道:“回殿下,快酉時了,戶部正在清點糧銀,估摸著再過半個時辰便該落鎖了。”

    晉王只覺得自己心裡在滴血:“去,叫上一隊人馬,將庫房裡的銀子都送過去。”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到手的銀子強留不住,早晚都是要交出去的。這個道理人人都明白,人人卻又不一定能做得到。

    侍從領了命,立刻帶著人馬押送大箱金銀趕往戶部,然而途經朱雀街的時候,卻見一隊長龍似的士兵正往城外徐徐而出,將街道佔得水洩不通。

    侍從不由得暗自心焦,正準備派人去問問怎麼回事,卻見一

    名男子不疾不徐的從遠處騎馬而來。對方一身玄色錦衣,腰繫白玉佩,冷氣逼人,離得近了才看清上面的紋樣,是御賜的一品蟒服。

    那男子實在耀眼奪目的緊。眉眼細長陰柔,唇角微勾,彷彿瞧見了什麼趣事兒,另外半邊臉覆著一枚銀色面具,讓那笑意多了幾分不真切。

    他大抵馬術嫻熟,連韁繩都懶得牽。任由那馬兒慢慢的挪動蹄子,閒庭信步,勝似世家公子游街觀花。

    謝鏡淵?!

    侍從見狀心裡一咯噔,嚇得險些從馬上掉下來。謝鏡淵不是病得快死了,在將軍府閉門不出麼,怎麼今日竟是出來了。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立刻對身後人吩咐道:“快快快,咱們繞路,從獅子街去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