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泥濘之人

    “這兒。”居酒屋老闆左手指了指自己脖子前一枚月牙形狀的吊墜,“她的骨灰我一直貼身攜帶著,所以我也就留在了這裡,陪她一起生活在她的故鄉。”

    “原來如此,大叔你還真是用情至深啊!真男人!”路明非鬆了口氣,旋即感慨萬千地衝男人伸出大拇指。

    “我要是真男人的話當初就該果決些,菊她也就不會葬身在那個雨夜。”男人用無比平常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沒有任何的沮喪或是自嘲,就像是在說他店裡一盤生魚片賣1500円這種稀疏平常的小事而不是死了老婆這種天大的事。

    “菊?您妻子是叫這個名字嗎?”路明非輕聲問。

    “不是,在歌舞伎町第一次見到她時,我就覺得這個女孩像一朵小小的矢車菊,矢車菊的花語是遇見和幸福,我希望她能永遠如那素色的小花一樣,純淨、美好。”回憶起與心愛的女人初遇的場景,懷念之情像是一條安靜的小河一樣在男人飽經風霜的眼中流淌過。

    “歌舞伎町……”路明非心說這應該不是什麼正經女孩待的地方吧。

    好似看懂了路明非的疑慮,男人解釋說,“她不是歌妓或是舞女,只是站在電影院的門口賣玫瑰的姑娘,遇到她的第一天起我就淪陷了。”

    “就像那種老漫畫裡的情節,一個年輕的水手看到了甲板上的姑娘,轉身對他的同伴說:嘿,你瞧見那個美麗的姑娘沒有,總有一天,我要把她娶回來!”

    “但與菊不同的是,曾經的我是生活在泥濘裡的骯髒之人。”男人收起緬懷的模樣,換上了那副板正的臉,好像只有在提到已故的妻子時,他才會流露出對世間美好的一抹眷戀。

    “為什麼會這樣說?”路明非輕擰眉頭問。

    “因為第一次的見面並不理想,我去歌舞伎町是收保護費的,而菊也是我們收費的對象之一。”居酒屋老闆用一隻手扯下自己的和服衣領,露出一抹靛青色的體繪。

    那是紋身,日本黑道的象徵。

    路明非輕輕點頭,心頭卻是劇震,沒想到本是無意參加聚餐遇到的居酒屋老闆,竟是以前混過日本黑道的大佬?

    而且居酒屋老闆說他是從東京來的,東京的黑道……多半與那個家族脫不了干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