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谷 作品

23,. 金鱗 放一著,退一步,當下心安,難得……<!>

 盛長洲暗自懊惱, 自己初到京城,不是在閩州了,竟還如此莽撞口無遮攔, 眼看禍從口出,只能揮手命家僕們退下:“不必著急, 此為國公世子的朋友,我前去一敘, 你們在此等著。”

 家僕管家和護衛們猶豫著, 到底在盛家多年, 訓練有素, 少東家有命, 還是按著刀退後幾步, 但仍然目光炯炯神色不善看著對方, 氣氛劍拔弩張, 一觸即發。

 那青年護衛正是方子興,他看了眼那些護衛, 雖則身材瘦削矮小, 但好幾個面上有傷疤,目露兇光,太陽穴鼓起,腰間帶刀, 衣衫下鼓鼓囊囊想來是弓/弩等暗器, 知道都是見過血敢殺人的好手, 心中暗忖都說海商海盜多為一家,這盛家海商出身,豢養這許多狠角色,只怕打起來自己這邊未必討到什麼好處。皇上必定還是要偏著許世子這邊的, 傷了他表哥不好說了,想著便微微一笑:“只是主人請過去說幾句話,安全無憂的,少東家放心。”

 盛長洲轉頭又安撫了護衛們:“在這裡候著,有事會喊你們。”

 盛長洲邁步向前,一路引到了院子深處出了門去,又進了一處宅子內,宅子十分寂靜,但路上石子青磚路纖塵不染,應是有人時常收拾。那護衛引他到了門口,門口有人迎著,小聲提點盛長洲:“小公子一會兒據實回話,不要引火燒身。”

 盛長洲只好拱手道:“多謝管家提點。”

 那位管家模樣看他謙和上道,禮度嫻熟,不由臉上微微露出了個笑模樣:“不必擔憂,許世子與我家九爺情分極好的。”

 盛長洲心下稍定,知道果然是那“賀蘭公子”了,進去後果然看到之前那青年貴公子坐在上頭,已脫去了外氅,坐在那裡。他似乎有些懼冷,座位上厚厚鋪墊了熊皮墊,下邊還放著暖爐。貴人一身玄色袍衣,闊袖長襟,神容沉鬱,容貌俊美,手裡持著茶杯,似乎正在沉思。

 盛長洲連忙上前行禮道:“這位公子,在下盛長洲,剛從閩州來,今夜與同鄉宴飲,酒後眼拙,認錯了貴人,還請貴人恕罪。”

 謝翊凝目慢慢打量了他一會兒,看他面容俊秀,眸色深褐,依稀面目與許蓴有些廝像,便問道:“姓盛,與靖國公府上的盛夫人,是何等關係?”

 盛長洲道:“靖國公府夫人乃是小的姑母。”

 謝翊微微頷首:“這等說來,前日許蓴說去港口接的親戚,就是你了?”

 盛長洲心中越發肯定:“靖國公世子許蓴,正是在下的表弟。”

 謝翊道:“今日許蓴也並未與你同行,你是如何一眼認出我的?”

 盛長洲道:“慚愧,貴人適才穿著的那件裘衣,正是在下管家們從外洋購置帶來京中的,許世子看到喜歡,便和我討了,說是要送人。”

 謝翊臉上微微帶了些意外,轉頭看向一側侍奉的蘇槐,蘇槐連忙笑道:“確實是昨日許世子讓六順送來的,還未來得及稟九爺。小的看過這麼多毛料,竟識不出是什麼皮毛來。但既然世子巴巴讓人送來,想來定不是俗貨。今日匆忙出行,看天陰著,恐晚間要下雪,便讓人隨身帶著,想著找機會再稟九爺的。”

 盛長洲笑道:“其實小的也不識得,只是聽說賣貨的人說這名叫吉光裘,入水不濡,見火不燒,因著這顏色難得,因此小的一見便認得了。”

 謝翊點了點頭:“吉光片羽,珍貴無匹,想來這也是國內商人牽強附會以售賣高價。實則應為海外的異獸,也算極難得了。多謝尊駕,此前多受惠於許世子,此次又得了尊駕重禮,少不得投桃報李,卻不知盛少東家此次進京,是為何事?”

 盛長洲微微一頓,不由看了眼適才那位回話的管家,那位管家微微點頭,顯然是示意他如實回話,便道:“想必貴人也知道,我們盛家在閩州世代為海商,平日主要是走的海上貿易。前日我們忽然收到了市舶司的通知,任了盛家為皇商。這實是天大

的恩惠,盛家雖有報國之心,卻也一向未曾為朝廷建功,忽然得此大恩,心中忐忑,不知當如何報效朝廷,於是家主派小的進京來,想借著國公府問問這究竟。”

 謝翊面上似笑非笑:“想來是擔心若是哪家權貴別有用心,利用這皇商之名,想要借盛家之財勢,索性便進京來打探一二吧。”

 盛長洲連連拱手:“貴人也知道,我們鄉野之民,不通禮儀。朝廷深恩,自是粉身難報,但這皇商差使,干係重大,究竟如何辦差,我們盛家無有經驗,因此少不得要進京找找門路,看看這每年採辦,辦何貨物,這才能得了宮中歡心。”

 謝翊看這盛家少東家,溫厚聰明,言語有度,實在是比許蓴要機變聰敏了百倍也去,心下納罕道這盛家果然有些人才,點頭道:“幸好你今日遇到我,若是問旁人,你是問不出底細的。”

 盛長洲連忙深深一揖:“有勞貴人教我。”

 謝翊道:“市舶司歷來由內臣提督,是我吩咐閩州提督太監夏紈與你們盛家一樁皇家買辦的名頭,因著你們一貫行的是海商,因此定的差使是專供外洋舶來物這一樣,想來此差事你們盛家辦來,應當不難。”

 盛長洲看他輕描淡寫吐出閩州提督太監的名字,心驚膽戰,深深拜下:“原來真佛在此,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魯莽冒犯了,卻不知貴人是有何要求?”

 謝翊道:“此前,許小公爺捐了十萬兩銀子造船,因此我便牽線還了盛夫人一個一品誥命,到此算兩清。畢竟小公爺用的,也就是盛夫人的錢;第二樁事,是我前些日子受人暗算,幸得許小公爺救助,收留在家養病數日,這才痊癒,此又是欠下許小公爺一個人情,靖國公此人庸庸碌碌,再則許小公爺請的大夫、伺候的人,也都是盛家的人,如此說來,還你們盛家一個皇商名頭,也算得上還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