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一百七十五章 要是能重來



瑤姬輕聲說道,抬頭看向了那片細雪之上的天穹。





“再等一會,青蓮用過的兩柄劍,就會從天上掉下來。”





陳雲溪默默地抬起頭來,看向那片渺遠的天穹。





“神女大人不問我找劍做什麼?”





瑤姬輕聲咳嗽著,語調輕緩地說道:“自然是你劍也未嘗不利。”





陳雲溪轉回頭來,默默地看著身後的那個滿身劍傷的古楚神女。





瑤姬依舊撐著那柄殘破的傘,站在那裡,抬頭看著人間天穹,輕聲說道:“但大概並不需要如此了,你師兄的劍,遠比你所想象的要凌厲得多。”





陳雲溪皺起了眉頭,深深地看著那個古楚神鬼,似乎想要將她看穿一般。





只是瑤姬雖然一身劍痕,然而神體之中依舊滿是神力,陳雲溪的目光什麼也不可越過,只是落在了那些最表層的肌膚與血色之上。





瑤姬輕聲嘆息一聲,卻是緩緩鬆開了手中那柄殘破的傘。





天光灑下,一切神力卻是正在緩緩消散著。





“人間最好的一劍,確實是磨劍崖的人間一線。”





陳雲溪好像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怔怔地看著那些正在彌散的神力。





高天細雪之中,有劍風垂落,緩緩吹開了瑤姬的那一身黑裙。





陳雲溪無比清楚地看見了那樣一道貫穿神女雪山而去的劍孔。





瑤姬低下頭來,無比驚歎地看著自己心口的那一道劍傷,輕聲說道:“此劍,神鬼不如。哪怕是全盛時期的大司命,也難以抵抗青蓮所施展的人間一線。大概只有太一能夠承受。”





這個古楚神女平靜地合上了自己的衣襟,看向了那個白髮劍修。





“所以你劍雖然也利,但並沒有什麼用處,陳雲溪。”





天上有兩柄劍掉了下來。





便插在了二人身前。





一柄叫做方寸,已經寸寸碎裂,有如鋸齒,另一柄大約並非施展人間一線所用之劍,在那樣一個抱月而眠的劍修的手中淬鍊之後,變得無比挺拔堅韌,哪怕是陳雲溪,在目光觸及的那一刻,都是察覺到了極為凌厲的割裂感。





那柄叫做蝶戀花,是人間某個道人的劍。





陳雲溪默默地看著那兩柄劍,走過去,將他們拔了出來,握在手中端詳許久,最終嘆息一聲,散去了自己的劍意,並未出劍,只是將那兩柄劍拋入了大湖之中。





“師兄呢?”





陳雲溪沉默地站在湖畔,看著細雪之下的人間,再度問了這個問題。





瑤姬緩緩抬頭看向天穹,輕聲說道:“我不知道,那一劍之後,他的神魂便被撕裂了——哪怕是青蓮自己,也承受不住這樣的一劍帶來的威勢。”





這個古楚神女說著,神色裡卻也是出現了一絲迷茫之意。





“但他在神魂裂解的那一刻,曾經說了一句我無法理解的話。”





陳雲溪轉頭看向瑤姬。





後者輕聲說道:“——在我那一代,天賦最好的,有兩個人,一個叫做李缺一,一個叫做白衣。倘若日後世人有機會,走出這片人間,可以去看看,說不定便可以找到一個叫做李白的人——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人間曾經有過李缺一和白衣,他便要叫做李白?”





陳雲溪沉默了很久,輕聲說道:“或許這便是師兄給人間的答案吧。”





瑤姬低下頭來,看著自己那些正在緩緩逸散的神力,緩緩說道:“或許吧。”





陳雲溪依舊在那裡沉默著,過了許久,才發現那個黑裙神女正在緩緩向著天門方向而去,不止是那些神力,那代表著古楚信仰的神鬼衣裙,同樣正在風裡緩緩彌散著。





這個白髮劍修默默地看著那個正在褪去一切衣袍,赤裸裸地走向人間的神女。





“神女大人呢?”





陳雲溪好像已經明白了什麼,但還是誠懇地問著這樣一個問題。





瑤姬走在月色細雪之中,語調平和地說道:“當初我與某個道人爭執了很久,誰也沒有說服誰,所以我想去人間看看,人和神鬼,究竟有著什麼區別。”





陳雲溪默然地站在那裡。





瑤姬似乎是在輕聲笑著,或許帶了一些期盼,這讓她的語調裡,似乎也帶上了一些上挑的意味。





“名字我也取好了,叫做柳眉彎。”





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這或許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名字。





陳雲溪什麼也沒有說,默默地站在那裡,目光落向了這個古楚神鬼的腳上。





瑤姬依舊穿著一對人間的碎花小襪子和小布鞋。





白髮劍修轉回頭來,迎著那些細雪,迎著那一輪被人拋下了的明月,輕聲說道:





“慢走。”





......





小少年一直在人間田埂上等了許久,才終於等到了那些徐徐而來的劍。





那些劍就像喝醉了酒一樣,搖搖晃晃地穿過了人間清晨的天光,又好像一些莫名其妙捱了打的狗尾巴一樣,委屈巴巴地亂插在了小少年身旁。





抱著葫蘆還未睡醒的小少年在耳廓被颳了一下的時候,才突然驚醒過來,看著插了滿地的零落的光芒暗淡的劍,大概滿是不解。





一面揉著眼睛,一面跑去撥弄著那些劍,自言自語地說道:“你們怎麼都蔫了啊。春風不憐花,你們就不願意做少年的劍了嗎?”





松果還在田埂下睡著,他們確實等了很久,這個小松鼠甚至已經弄了許多的稻草給自己做了一個窩了。





小松鼠睡得很是香甜,甚至保持著當初做松鼠時候的習慣,下意識地想要抱著自己的大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