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淹死在臉盆裡與風裡
如果不是兄弟,也不是親友,那麼是什麼呢?
秦初來靜靜的看了面前的道人很久,而後輕聲笑著說道:“你我二人,總要死一個。”
秦再來眯起了眼睛,長久的看著這個很是輕鬆的說著這樣一件事情的道人。
生死之事,如何能夠這樣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呢?
這是沉重的,連道聖,連聖人,都感嘆的東西。
一直過了許久,這個神色總是古板的,總是漠然的道人,淡淡的說道:“你去死。”
他並沒有去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又或者,當秦初來突然叩開了他的院子的門的時候,這個道人便已經明白了一些東西。
青天道大概又要落向人間漩渦了。
所以他平靜的說著你去死。
這大概也是有理有據的。
秦初來也能理解,這個眉間有著劍痕的道人微微笑著說道:“確實應該是我去死,畢竟你還有個叫做梅溪雨的弟子,但我沒有。”
沒有牽掛的人,最適合去死。
秦再來點了點頭,而後轉身走入了庭院之中。
秦初來很是平靜地幫他關上了院門,而後轉身沿著小道一路折返而去。
六月的風正在靜靜地吹著這樣一座青山,路旁草木搖曳,遠處有澄明的大湖折躍著波光。
秦初來安靜地一路走去,伸手拂著道旁的草葉,或許有草葉勾住了道人的衣袍,表現出很是留戀的意味。
但草木無情。
留戀的只是道人。
倘若道人沒有伸手,那些人間的枝葉又如何能夠纏在了袖口之上呢?
秦初來一直走到了那樣一條通往山謠居的山道之上,在白石臺階上坐了下來,靜靜的看著人間。
人間風動草動。
道人心思未動。
平靜地坐在那裡。
.......
梅溪雨臨行之前,打算與秦再來辭別一下,於是向著這一處後山而來。
於是他便看見了那樣一個安靜地端坐在山道風裡的秦初來。
“師叔怎麼在這裡坐著?”
梅溪雨站在秦初來身後,恭敬的行了一禮問道。
只是許久都沒有等到這樣一個道人的回答。
梅溪雨愣了一愣,匆匆走到了秦初來身前去。
至此,這個年輕道人才發現,這個觀中師叔,眉間有著劍痕的道人,卻是已經平靜的去了。
梅溪雨怔怔地站在那裡,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大概道人確實很難想明白,方才還在白觀之前唏噓著感嘆著的師叔,怎麼轉眼之間,便已經離開了人間了呢?
古道門的人喜歡把自己淹死在洗臉盆裡。
而秦初來把自己淹死在了人間的風裡。
......
白玉謠當初當然說得當然是真的。
青天道的那些師叔之中,依舊有著許多十二樓的人。
.....
許春花正在小鎮鎮尾自家老爹的酒館裡幫忙濾著酒。
許掌櫃自從許春花回來之後,便很是惆悵的在那裡嘮叨著。
“當初都和你說了別去槐都,你偏要去,結果啥也沒撈到,還掉了一身膘。”
許春花放下濾網,橫眉豎眼的看著自家老爹說道:“什麼掉了一身膘,瘦了就是瘦了,說得這麼難聽做什麼。”
許掌櫃冷笑一聲,說道:“因為你是山豬吃不了細糠,不用掉膘用啥?”
許春花大概有些不服氣,再加上濾酒的時候偷喝了一些,臉頰紅紅地叉著腰,與自家老爹爭辯著。
“我憑啥就是山豬?”
許掌櫃知道自家女兒肯定偷喝酒了,也只是哼哼唧唧的說著:“陳鶴那麼好的一個小夥子......”
許春花那像是盛著一些酒水一樣的眼眸裡很是迅速的閃過了一絲複雜的情緒,而後卻也更快的彌散而去。
小鎮姑娘沒有哀哀慼戚的說著那是人家不要自己這樣的哀婉的話。
只是理直氣壯地反駁著說道:“那憑什麼就不能我是細糠他是山豬?”
許掌櫃無奈地擺擺手,說道:“行吧行吧,你是細糠你是細糠。”
許春花於是酒也不濾了,從一旁抱了一個酒罈子,舀了兩勺酒倒進去,而後抱著罈子就往外面跑去。
“你去哪裡?”
許掌櫃從酒館裡探出頭來。
許春花頭也不回地說道:“你管我。”
“......”
小鎮姑娘在小鎮裡,大概與在那樣一處浩瀚的都城之中,總歸是有些不一樣的。
鎮子小小的,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
自然會自由得多。
......
梅溪雨回到那處鎮外溪畔小居的時候,許春花正在那裡抱著個酒罈子小口地喝著酒。酒館裡長出來的姑娘,大概酒量總是很好的。
那一罈酒已經快要見底了,許春花臉上卻只是有些緋紅而已,並沒有胡言亂語,只是安靜地坐在溪畔石頭上,很是認真地打量著屋外那些坪地。
梅溪雨走過去,在許春花身旁坐了下來,而後伸手就去拿許春花手裡的罈子。
小鎮姑娘卻是揪進了壇沿不撒手。
“我再喝一口。”
梅溪雨倒是嘆息了一聲,說道:“沒說不讓你喝,只是我也想喝一口。”
許春花有些詫異的看著這個向來喜歡清修的道人。
“觀裡發生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