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七十三章 白肚皮道人與黑脊背劍修

“其實我說你這是何苦呢?”

 抱著木劍的年輕人獨自走在平川小道上,一面四處張望著,一面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說給誰聽。

 “先回去養好了傷,你再回去東海找你那個所謂的師兄,他不香嗎?非要半路時不時的跑掉。害得我也一頓好找。”

 年輕人說著,大概胸中憤憤之氣不能平,拿著木劍對著道旁花草就是一頓亂斬。

 “要不是我不能修行,高低先給你大腿扎兩個窟窿眼,看你怎麼跑!”

 年輕人一面說著,一面突然又提高了聲音拉長了調子,扯著嗓子在那裡四處喊著。

 “白肚皮魚,白肚皮魚,白肚皮魚!”

 ......

 年輕人自然便是尤春山。

 所以那個所謂的白肚皮魚,就是那個從天而降的道人江山雪。

 尤春山大概依舊對那日道人從天而降,砸翻了他的魚火鍋,像條翻白的魚一樣躺在溪邊耿耿於懷。

 當初在進入京畿之地後,尤春山便與南島分開而去,少年去了槐都,雖然尤春山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去槐都,但是也沒有問,畢竟這個少年劍修當時的神色太平靜,尤春山感覺都要給自己來一劍一樣。

 而後尤春山則是自己揹著江山雪向著東面的青天道而去。

 本來一切順順利利的,尤春山也快將這個道人送回青天道了。

 結果道人好好修養了一段時間之後,卻也是再次醒了過來。

 在得知自己已經進入了槐都境內的時候,這個道人卻是臉色煞白,然而那個少年卻是不在了,只有這樣一個看起來奇奇怪怪帶著木劍的年輕人在那裡。

 本該是大道之修氣度從容的江山雪,此時卻也是像個受了欺騙的孩童一樣,很是憤怒的看著尤春山。

 ——你們騙我,為什麼把我從東海帶回來了?

 尤春山當時神色古怪的想了很久,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南島在離開之前,要告訴他那天的景象。

 所以尤春山很是誠懇的問著江山雪——當時那個少年答應你了嗎?

 江山雪沉默了下來。

 少年當然沒有對江山雪的請求有所應答,又或者本來打算有,只是道人卻是自己暈了過去。

 所以當然沒有答應。

 於是江山雪什麼也沒有再說,轉身便拖著沉睡了太久的身體,一瘸一拐的向著東海方向走去。

 尤春山自然不會接受這個結果,一把將道人撲倒了,而後像是扛麻袋一樣,繼續向著青天道方向扛去。

 對於一個大道四疊的道修而言,被一個不會修行的世人這樣扛著走,自然是很沒面子的事。

 只可惜江山雪現而今只是恢復了意識,形體孱弱無比,自然奈何不了尤春山。

 尤春山扛著江山雪又走了一日,直到傍晚時候,才在這附近一處水流邊休息了下來,雖然道人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尤春山扛了一日之後,沒有什麼反抗的動靜,尤春山還是仔細的找了一根繩子,把尤春山的雙腿雙手都綁住了,這才去準備自己的吃的。

 畢竟尤春山真的是世人,不吃不喝會餓死。

 誰知道好不容易從水裡摸出來了一條魚,一轉頭的功夫,那個道人便不見了。

 尤春山只得捨棄了自己的那條魚,一路找了好久,才把像只兔子一樣在草地裡一蹦一蹦的道人找了回來。

 那天晚上,二人坐在火堆邊進行了一場徹夜長談。

 “你這是何苦呢?你我本不相識,你也不是修行界的人,貿然捲進這些事情裡,不怕哪天突然就暴斃了嗎?”

 江山雪苦口婆心的勸著尤春山。

 尤春山只是誠懇的說道:“我已經跑了一路了,也沒有看見有誰來殺我,你也不要嚇我,修行者一般是不會對世人動手的。”

 “萬一呢?”

 “那也是我自己倒黴,該倒黴的時候總要倒黴的。說不定我這一輩子這麼倒黴,就是因為本該倒一次大黴,而後時來運轉,飛黃騰達。現在一個與青天道搭上關係的機會就擺在我眼前,我必須思考,這是不是我此生僅有的機會......”

 江山雪默然無語。

 尤春山反倒是看著江山雪。

 “你與那個人間劍宗的師兄,關係真的有這麼好?情同手足,兄友弟恭?”

 雖然兄友弟恭這個詞在山河觀的故事下,已經在人間變味了。

 只是尤春山依舊是用著它最本真的意思。

 江山雪聽到了這句話後,倒是平靜了下來,想了想,看著尤春山說道:“你可以這樣想一想,假如你家裡有千萬貫的家產,本該這個家產是該由你來繼承的,這個時候突然來了一個外來人,說是你父親的私生子,要來與你爭奪那些家產的繼承權。你雖然不甘,但也不得不接受這樣一種局面。”

 江山雪轉頭看向東海,緩緩說道:“可是突然有一天,他突然暴斃了,你覺得世人會怎麼想?”

 尤春山聽得似懂非懂,想了許久,才說道:“世人肯定會覺得是你殺了他的,於是你就很有可能會坐牢。”

 江山雪輕聲嘆息道:“就是這樣的。陳懷風雖然是人間劍宗的劍修,但他卻也是被觀主親自收入觀中,作為下一代觀主培養的。倘若他真的死在了東海,那我江山雪身上,一輩子都會帶著洗不掉的血色汙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