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你是飛鴻,還是雪泥
大約這裡的動靜太大。
梅曲明他們回到劍宗的時候,便是叢心都站在了園林小道上,歪著頭看著少年胡蘆。
“發生了什麼?”
胡蘆抱著劍坐在臺階上,什麼也沒有說。
梅曲明輕聲說道:“胡蘆把鼠鼠殺了。”
叢心愣了一愣,看向那裡低著頭滿臉血汙的少年胡蘆。
叢心雖然很少離開劍宗,但是也是知道南衣河上的那隻小鼠妖的故事,大概便是因為當初陳懷風還沒有沒入人間的時候,曾經與鼠鼠關係還不錯的原因——陳懷風曾經委託過鼠鼠,記下每年的行善收入。
一眾人都是不解的看著少年胡蘆。
一直過了許久,少年的哭聲才緩緩低了下來,張著腿坐在臺階上,沉默地看著劍宗裡的雪,那些曾經覆滿了白雪的小道,凌亂地散落著許多腳印。
於是少年輕聲的,說了他所知道的,某個夜晚的故事。
那是人間大亂未起的南衣城某個尋常的夜晚。
大澤裡霧還沒有散。
劍宗裡的師兄們都還在沉迷於打牌。
“懷風師兄殺了從大澤裡回來的柳三月。”
“這件事鼠鼠知道的。師兄們一直好奇,為什麼鼠鼠這些日子,一直都要與劍宗作對,也是因為柳三月的死。”
“我以為她不會將那件事情告訴青天道的人。”
胡蘆無比痛苦地說著。
“但是懷風師兄下午的時候告訴我,青天道的人來了,就在嶺南。”
“我大概是瘋了吧。”
胡蘆垂下了頭來,趴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劍宗裡一片沉寂。
“柳三月是死在懷風師兄手裡?”
梅曲明有些怔怔地說道。
這件事情他們確實都不曾知道。
便是連這些劍宗師兄們都不知道的事,胡蘆卻知道了。
也許這正是這個悲劇發生的原因。
“懷風師兄今日下午,確實離開了劍宗。但我不知道是因為這件事情,我以為他只是像往常一樣,去人間暮色裡轉一轉。”
一直在門房打牌的江河海輕聲說道。
“這樣的話,姜葉師兄那邊,也許確實會有些麻煩。”
一眾師兄沉默地看著坐在臺階上的少年胡蘆。
事情至此,他們也明白了為什麼胡蘆會突然做出這樣的一件事情來。
柳三月死在劍宗裡的事,可以讓青天道知道,但是不能被世人知道。
青天道自然知道與人間劍宗真正的糾纏下去,只會讓人間南北陷入動盪。
所以哪怕知道了,也不會真的有什麼過激的舉動。
就像當初秦初來在山河觀下小鎮裡打牌一樣。
修行界的事,能夠按在修行界解決,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倘若世人知道了,人間大勢便會逼得青天道不得不站出來,站在明面上與人間劍宗在這件事情上進行對峙。
人間劍宗自然理虧,但是倘若便這樣服軟,天下劍宗與道門之間,又會產生許多間隙。
畢竟當今磨劍崖不出,人間劍宗很大程度上,便代表了劍宗的臉面。
他們也許可以服軟,但是劍宗心中難免會有怨言。
柳三月的死,只能成為一個雙方心知肚明的故事。
而不能昭之於天下,曉之於人間。
陳懷風給劍宗留了一個大難題。
而胡蘆也跟著留了一個——如何向南衣城解釋今日之事。
梅曲明在胡蘆身旁坐了下來,看了胡蘆許久,而後緩緩說道:“你知道鼠鼠是什麼時候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青天道的人嗎?”
胡蘆沉默著搖搖頭。
梅曲明皺起了眉頭,但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拍了拍胡蘆的肩膀,看向不遠處的叢心說道:“叢心你先帶他去一池溪裡洗一洗吧。”
叢心點了點頭,將胡蘆帶去了一池那邊。
梅曲明皺著眉頭,長久地看著胡蘆離開的背影。
南德曲幾人便在一旁,看著梅曲明說道:“你覺得有問題?”
梅曲明點了點頭,看向南德曲說道:“師兄當初應該也和鼠鼠打過交道的吧。”
南德曲輕聲說道:“是的。”
鼠鼠雖然看起來是個小少女的模樣,但是她是人間小妖,自然活得要久許久。
就像當初她與南島所說的那樣,她已經在南衣河上漂流了二十年。
鼠鼠只是妖族的少女,而不是世人的少女,劍宗的這些師兄們,自然都與那個小鼠妖打過交道。
“倘若她真的想要報復劍宗,也不會從四月等到十一月。”
梅曲明緩緩說道。
“但我們對這個故事知道得太少了。”南德曲輕聲說道。
一旁的曲莎明他們也是一臉茫然。
劍宗園林裡的雪積得很厚。
有些故事也被埋得很深。
梅曲明他們往日裡不聽風聲,便看不見那些過往落向人間的葉子,於是只能看著那些雪上的腳印,猜測著很多東西。
“也許要等懷風師兄回來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江河海雖然倚在門房邊,但是也沒有了打牌的興致,看著通往一池那邊那條行跡稀疏的小道,“我主要擔心,胡蘆這小子,會因此受到很大的打擊,說到底,這是我們作為師兄的失職。”
相比於梅曲明這些混跡人間的師兄,江河海這個經常在門房打牌的師兄,與胡蘆更熟悉一些。